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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62)

皇帝朝他招手:“来来来,坐,这鱼上的酱是遇上新调的,朕让几个孩子帮忙尝了好多回,咱一起吃。”

谢迟就在皇帝旁边坐了下来,接着把折子递了过去,先说正事。

皇帝听罢便将折子交给了傅茂川,点头道:“这事朕想想再说,你不必操心了。”

“诺。”谢迟一应,皇帝又笑道:“宗亲之间的一些说法,你也听说了吧?”

谢迟无奈而笑:“听说了。儿臣昨天还奇怪,父皇怎么突然对那几条买卖街有了兴趣,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倒也不是,朕确实早就想去逛逛。”皇帝轻松地笑笑,又敛去了笑容,“朕最近是有些着急,想赶紧把你的位子立稳。”

“……父皇。”谢迟难免神情一僵,叹道,“储位是该立稳。但父皇别总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您好好调养身子,长命百岁才是。”

皇帝含着笑听着他说,手头悠闲地夹了一筷子鱼肉喂过去:“尝尝火候够不够。”

“……”谢迟赶忙就过去吃了,被烫得说话含糊,“还可以再烤烤……”

皇帝点点头,边接着烤鱼,边续上了方才的话题:“你放心,朕没总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想把你立稳,一是为了以防万一,二是朕有时自私,想若能什么都不管,过几年颐养天年的日子也好。”

“?!”谢迟的呼吸窒住了,“父皇您……”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头:“只是先这么想想,你不用紧张。”

“……”谢迟复又哑了半晌,“父皇,儿臣资历尚浅……”

“朕知道。”皇帝点点头,“但这都是慢慢来的。有些皇帝年幼登基,你资历再浅,也总比他们强一大截,是不是?”

然后他又笑看了看谢迟:“不急,朕会给你历练的时日。”

先前谢迟替他批阅奏章的那十天,做得就不错,只是有些时候显得太仁善了些。但经了巫蛊这一遭,他能感觉到谢迟也有了些变化。

这种变化,是能从气场里看出来的,眉梢眼底都有所不同。诚然若和他这已年过六旬的老皇帝比,谢迟还嫩得很,但若作为一位年轻的国君,他已很有几分模样了。

皇帝也有些庆幸,在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谢迟还能是一样的亲近。毕竟鸩酒的那件事,虽然谢迟说不恨他时言辞诚恳、想法也清晰,可若心里有隔阂,他也是能理解的。

眼下的一切如旧,令他欣慰、令他感激上苍。这种父子间的愉悦相处,是他所珍视、所渴求,却又多年求而不得的。

“你能做到的,你从未让朕失望过。”

谢迟想着心事,忽而听见皇帝说了这样一句。

他初时觉得,这好像是在指他历练的事,继而又觉出了别的情绪。

但皇帝没有看他,只是兀自站起了身,给鱼翻了个个儿。

他不常做这种事,动作十分生疏,谢迟便站起身帮他翻。然后,谢迟便无意中看到,皇帝的一滴眼泪溅了下来,落在鱼身上,转眼就看不出了。

第168章

很快,谢迟就又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奏章被送到他案头,他资历尚浅,许多事都需要仔细思量一阵才知该如何办,于是常要忙到半夜才能入睡。

叶蝉便一连几日在熟睡了好一阵后才感觉到他摸上床。这天她睡得浅,在被他圈进怀里后,很快听到他腹中明显地咕噜了一声。

“……”她睁眼看看他,“你饿了?”

谢迟闭着眼随口道:“有点,没事,睡吧。”

叶蝉又说:“宵夜是现成的,让他们端些进来,你吃几口再睡?”

谢迟当时摇了头,说困得厉害,想先睡觉。然而在饿劲儿中,他足足过了一刻还没睡着,又忍了一会儿终于起了床,到房门口小声地叫了刘双领进来:“去端些宵夜来。”

再折回床边,他便一眼看见叶蝉望着他忍着笑。

谢迟窘迫一咳:“吵着你了?”

叶蝉哈欠连天:“你肚子一直叫,我就知道你得起来吃。”

说着她也撑起身:“我也吃一点。今天原想等你一起用宵夜来着,你一直没来,我就也没用。”

谢迟一怔:“不是说了,让你别等我?”

“……我想你了嘛!”叶蝉不满地睃他。

一连几天了,他都是等她睡着了才回来,她还没醒他就又起了。明明同在行宫,愣是过得跟分隔两地似的,整日整日地见不到人。

谢迟不禁歉然而笑,叶蝉拽拽他的胳膊让他坐回了床上:“怎么回事?是有大事在忙?还是父皇……”

他这么一见不着人,她就担心是不是皇帝身子又不好了。

谢迟摇摇头:“父皇近来挺好。”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斟酌着把父皇的打算告诉了她,“父皇可能想禅位给我。”

“啊?!”叶蝉自然一惊。

谢迟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父皇也只是私底下跟我提了一句,你别同旁人说。”

叶蝉点点头,但还是心惊不已地又问了一次:“父皇当真没事?没事的话……怎么突然提这个?”

天子禅位,在大齐一朝还没有过。

谢迟沉吟道:“大约是……这几年他太累了吧。子孙都走了,又有国事要操劳。公主们倒是孝顺,可毕竟早已嫁了出去,也不是日日都能在跟前陪伴的。”

叶蝉不由一喟:“这倒是。”

皇帝的三个儿子都没了,女儿和外孙、外孙女都在宫外。崔氏膝下倒还有个宜翁主,可也在外头住着,崔氏还不太愿意让她多进宫。

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位老人而言,是真的很苦了。他又并非那种多么沉迷权势的人,坐拥天下便也不能消磨那种孤寂。

所以他想过过清闲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理解。尤其是现下又有了像样的储君,叶蝉也觉得,皇帝是该歇歇了。

天伦之乐,这个词对这位九五之尊而言,竟然成了一种奢侈。

叶蝉理了理沉闷的心绪,问谢迟:“所以你近来是在忙朝中之事?”

谢迟颔首:“父皇让我先历练着,奏章都送到了我这边来,看起来颇费工夫。”

叶蝉边点头边琢磨着,暗想若是这样,皇帝近来应该比较清闲?就算他要把谢迟批过的奏章再过目一下,大概也能比从前省不少工夫。

她于是就道:“那我常和孩子们一起去陪陪他,你看合适吗?”

不论是宫中还是民间,儿媳和公公相处,总会有些避讳。谢迟知道她是在想这个,认真斟酌了一下,便道:“我看没事。一来有孩子们在,二来父皇自己心里也有数,会留足宫人在殿里的。”

叶蝉便轻松地一应:“那行。明天开始你忙你的,我带着孩子们轮流过去陪陪他,让他开心一些。”

谢迟点点头,同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鲜香,扭头一瞧,刘双领把宵夜送了进来。

鱼头泡饼。

谢迟瞧着不由皱眉:“这吃着也太麻烦了,有别的吗?”

叶蝉先刘双领一步开了口:“不麻烦,你不用动手吃鱼头,吃饼就行!”

陈进把这汤汁炖得可好了,滋味足足的。面饼在里头泡一泡,就甜咸鲜味都有了,当宵夜吃让人满足得很。

当然了,鱼头的滋味自然也很好。

于是在谢迟吃饼的时候,叶蝉就美滋滋地把鱼头给啃了,胶质、嫩肉、薄皮一应俱全,谢迟冷不丁地一抬头看见她投入啃鱼的模样,愣是有点嫉妒:“……这么好吃吗?早知道我就不嫌麻烦了。”

叶蝉吃着腮下的鱼肉呵呵一笑,晚了晚了,我才不让给你!

宫中,吴氏在几日之后,终于等到了娘家人。

她现下是东宫女眷,见家中男眷不太方便,于是家里来的也都是女眷。可吴氏没想到,母亲竟然没来,来的是几位嫂嫂,还有弟弟新娶进门的弟媳。

崔氏是和吴氏前后脚听说的这消息,刚听手下的宫女回完话,她就笑出了声:“看来这一家子是真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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