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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30)

不是她饿的快,而是册封礼上要站很久、跪很久,还要磕不少个头。这真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儿,叶蝉平日里一个月消耗的体力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么多,自然很快就觉得饿了。

是以当她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太庙登上步辇前往皇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见谢迟了。

她此时此刻只想吃饭睡觉,她真的很想吃饭睡觉。

可是,入了东宫,她却暂时不能吃饭,也不能睡觉。就像谢迟这个太子要接受群臣参拜一样,她得挨个把洛安城里有头脸的命妇见一遍!

修德殿中,谢迟从听闻她已经到了宜春殿开始,心就静不下来了。小别胜新婚,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无奈并不能去。

然后他就想到三天前自己累得不轻的那一遭,琢磨着今天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累。可是,她的身体可不能跟他比,他早年在御前侍卫里历练过,后来又常没日没夜的办差都累成那样,她今天只会比他更觉辛苦。

谢迟于是鬼使神差地开始胡担心了起来,怕她把自己给累坏了。片刻后他问了问时辰,又掂量了一番轻重,跟刘双领说:“去宜春殿说一声,就说今日诸位都累了,小歇两刻,让宫人领命妇们去花厅喝茶。再去小厨房,让他们赶紧备点吃的送到宜春殿去;让青釉扶太子妃去寝殿躺一躺,两刻之后再接着见人。”

吩咐完这一大套,谢迟心里舒坦了,刘双领心里简直想笑话他。刘双领心道太子妃册封仪程历来都是一样的,她又不是本朝头一位太子妃,不至于累坏的好吗?您至于这么不放心?

消息传到了宜春殿,叶蝉喜极而泣!

——知她者,夫君也!

她其实也早就在想,如果真累得都虚了,能不能稍微歇歇再继续?觐见太子妃,不能建立在把太子妃累病的基础上吧?但她最终也没好意思开口,因为不知道有没有先例。如果没有先例,她这么一说,明摆着就是自己撑不住了嘛,命妇们或许会觉得她娇气。

可是谢迟开口,那就不一样了。他是她夫君,他这会儿来这么一茬那是关心她。命妇们能说太子关心太子妃不对吗?那绝对不能!

叶蝉便在满心的甜蜜中扶着青釉的手跌跌撞撞往寝殿里走,走进寝殿一碰到床,她就骨头散架般倒下了。

殿外,刘双领毕恭毕敬地交待完了太子的吩咐,虽然他是按谢迟所言说的“今日诸位都累了”,但命妇们自然还是听得出,太子主要是担心太子妃。

于是便有人掩唇笑道:“太子殿下这是心疼了。”

刘双领也没瞎遮掩,陪着笑说:“是,太子妃殿下今日丑时没过就起了,太子殿下实在怕她累出个好歹来,不得不关照一二。”

太子妃好福气。

不少人都在这么想。

几步开外,崔氏抿着笑一喟,也心道这真是好福气。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妃,经历过不少这样劳累的仪典,却都从来不知原来太子可以发话请众人歇歇。她每次都是强打精神从早撑到晚,有时身上要一连酸痛个两三天才会好。

而在那样的疲劳之后,会对她说两句关心担忧之语、嘱咐她好生歇息的,也从来不是太子。

——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她。

第148章

叶蝉在寝殿里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小碗鸡汤馄饨,又睡了一刻多,整个人都感觉焕然一新了。

然后她回到外殿中,接着见命妇。

命妇们由高到低排列,有女官在门口拿着本册唱名。那女官自也不是谁都认识,临近傍晚时翻到最后一页,忽地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殿前候见的人已不多,她抬头稍微找了找,就看见了崔氏,便不无尴尬地僵笑道:“您请……”

这个反应太奇怪,殿前余下的人便也都看了过去。看清崔氏的刹那,所有人的气息都不由一沉。

她这大半日来都在僻静处默不作声的独自站着,谁也没注意到她。眼下忽地注意到,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崔氏倒很平静,她朝殿门口的女官颔了颔首,就举步进了殿。

这回可热闹了。

——有几位命妇窃窃私语起来。

东宫换了主人,旧太子妃如今连个封位也没有,来见新太子妃,谁知会是个什么光景?

要是她能平平安安地磕个头就出来也罢,若新太子妃来一出新官上任三把火呢?这不是现成的立威人选吗。

于是,所有人都紧盯着殿中的反应,一时之间她们甚至默契地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殿里的动静。

殿中,叶蝉照例趁着前一波退去后一波进来的空隙和了口茶。余光睃见这一波只有一个人时,她浅怔了怔,再定睛一看,后背一下子发了阵凉。

崔氏平平稳稳地走到了殿中,和她印象中一样温婉大方。

然后,崔氏敛了敛衣裙,准备下拜:“妾身宜翁主生母崔氏……”

“……嫂嫂。”叶蝉及时想到了合适的称呼,赶忙一唤。

崔氏微怔,动作自也随着声音停住了。

叶蝉赶忙离座上前:“嫂嫂您坐。”她一握崔氏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人往旁边的席位上请,“你我日后就是妯娌,不拘这些礼的。今儿个……我事先也不知您来,否则万不能让您在外等这么久。”

所有的命妇都是晌午时进的宫,崔氏已经在外等了两个多时辰了。眼下还正值五月中,多热啊,叶蝉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快去上茶点来,我陪嫂嫂说一会儿话。”崔氏刚被她按着坐下,就听她又说了这么一句。

崔氏哑音笑了笑,低垂着眼帘斟酌了会儿,还是道:“殿下不该这样。”

叶蝉一愣,崔氏轻声续说:“您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妃。没有皇后,太子妃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旁人见礼您受着就是,何必总记着往事?”

崔氏的口吻轻轻柔柔的,就像大姐姐在耐心的教妹妹。叶蝉自听得出她是为自己好,可她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应这话。

她坐到与崔氏一案之隔的位子上,抿了抿唇,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她真不想受崔氏的礼,但并不是因为她自认低崔氏一头。

她只是觉得,崔氏昔日在这个位子上受过万人朝拜,如今却要向她跪拜,怎么说都是几分耻辱。可崔氏嫁给太子并非自己做主,太子被废她受牵连也非她能左右,她又一直贤名在外,可以说是竭尽全力想要力挽狂澜了。如今这份辱,不该她来承担。

如果废太子谢远还活着,在三天前按规矩去跪谢迟,叶蝉会觉得他活该,多跪一阵才好。

但让崔氏来跪她,不行。

叶蝉把这番道理说给崔氏听,崔氏听罢没有说话。叶蝉又真心实意道:“嫂嫂,我心里真的敬您。”

在她眼里,崔氏的韧性简直令人咋舌。废太子那么不济,不思进取而且对妻儿也不好,如若换做是她,她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崔氏却一直在努力挽回局面。

是,崔氏最终还是失败了。可这其中,实在无法说她有什么错。若硬要吹毛求疵地去找,大概就是她的命不如叶蝉好了。

叶蝉抿着笑,又攥了攥她的手:“嫂嫂您歇着,我大约也快见完人了,一会儿我们一道用个晚膳。”

崔氏终于也笑起来,向她道:“不了,阿宜还等着我,我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叶蝉了然,便又说:“那我送送您。”

崔氏对此倒没什么推辞,二人一道起了身便向殿外走去。殿门打开时,殿外众人都是一愣,接着看到两位太子妃一道出现,所有人都一阵恍惚。

“嫂嫂慢走。”叶蝉客客气气地颔首道,崔氏则朝她福了福,“殿下忙着,不必送了。”

方才只道有好戏可看的几人不禁兴味索然,兴味索然之余又有些惊异。她们想着这位新太子妃可真大度,可格外大度的人,往往也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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