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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22)

这件事,当下也是皇帝最为挂心的事。于是一听说他来,皇帝便让正在紫宸殿中议事的朝臣都退了出去,让他进了殿。

谢迟施礼之后,沉默无声地呈上了供状。皇帝看了看他的神色,便蹙着眉头读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谢迟分明地听出了皇帝的气息逐渐不稳。

过了许久,皇帝将那一叠供状放了下来。他勉强维持着冷静,默了片刻,问谢迟:“你想怎么做?”

“……臣不知道。”谢迟无力地站在那儿,“所以臣想……还是请陛下圣裁。”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又是长久的安静。这回斩断安静的,是一声烦乱的叹息:“你若问朕,朕觉得不是她做的。”

谢迟低着头道:“是……臣也颇觉意外。”

皇帝看向了他:“但朕若说想让此事到此为止,你必不甘心。”

谢迟一语不发。

其实,在来路上,他就已经料到此事既然牵涉公主,陛下大约就不会想在查了。陛下会把案子交给他去办,是因为他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比他的对手们都重,可他到底是不可能比得过公主们的。

“朕只剩三个女儿了。”皇帝又一声叹息,没了方才的烦乱,但有了无尽的怅然,“朕不能把她交给你,也不能让你动她府里的人。”

谢迟心绪复杂地垂首:“是……臣明白。”

话说到这儿,他想或许该告退了。再往下已没什么可说,陛下也必定想静一静,他们都需要缓一缓心神。

他自己也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对。他要想想这皇位他还争不争,要想想与淑静公主的这一笔账该如何计。

但皇帝却接着道:“可朕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他说着拉开了手边的抽屉,略翻了翻,拿出了块腰牌,丢在了桌上,“你去行宫替朕问一问她,带一个百户所的御令卫去。”

“陛下?”谢迟锁眉,心道带着一个百户所的人去问话,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如果是她……”皇帝苦笑了一声,“就让她永远住在行宫吧,让人看着她。”他说着摇头,声音愈发地软了下去,“你饶她一命……”

听上去,已端然是在乞求了。

他真的已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做了恶事,他也还是希望她能活着,希望能从自己的继位者手里保她一命。

“臣明白。”谢迟心中酸涩,深深一揖,上前接了腰牌,便告退了。

他心里期盼着当真不是淑静公主所为。可棘手之处在于,这样的问话,就算是,只怕淑静公主也不会承认。

而他,想知道真相。

第143章

在动身去郢山之前,谢迟还是回府了一趟,主要是因为不放心小蝉和爷爷奶奶。

回到府中后,倒听刘双领说此事尚未惊动二老,谢迟想了想觉得那暂且不提也好。若是二老过两天听闻了此事,那时想来元昕的情形能再好一些,他们见了也不至于太担心。

他于是直接去看了叶蝉,走进正院,却遥遥看见六个孩子都在厢房里。

现下原该是孩子们在前院读书的时辰。

谢迟觉得奇怪,想了一想,还是直接进了正屋。他绕过挡在门前的屏风一瞧,叶蝉正倚在罗汉床上睡着,膝头搁了本书,像是闲来无事读着书就睡过去了。

再走近几步,他便看出她眼下乌青浓重,可见是昨晚没睡好。

谢迟无声一叹,走到罗汉床边坐下,迟疑了会儿,还是伸手揽住了她:“小蝉……”

叶蝉一下醒了过来,看清他的瞬间神情一松:“你回来了?怎么样?”

“我得跑一趟郢山,把事情查清楚。”他搂着她的肩头拍了拍,又反问,“孩子们怎么都在你这儿?又出什么事了?”

叶蝉摇摇头:“没有,只是我心里不安生,想让他们都在身边。”她说着哑了哑,有点不好意思地又道,“明天就让他们接着读书。”

谢迟叹着气亲了她一口:“多歇两天吧,陪陪你,也让另外几个照顾照顾元昕,读书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叶蝉纠结了一下,就点了头。谢迟接着去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小睡了半个时辰。

叶蝉趁着这段时间让小厨房备了膳。她知道他急着要去郢山,着意要吃着方便又顶饱的,小厨房就给下了两盘饺子,一盘猪肉白菜,一盘香菇鸡肉。

谢迟忙了一整夜,先前疲乏又紧张得厉害,所以没觉得饿。醒来后一下就饿狠了,看见饺子便食指大动。

叶蝉递了筷子给他,又把一碟醋也推了过去。

这醋是泡腊八蒜的醋,带着蒜香,就饺子格外诱人。谢迟一闻就闻出来了,很想尝一个,但还是摇了头:“蒜味太重,我到了郢山要去见淑静公主,怕不太方便。”

叶蝉早先就知道淑静公主反对他当太子的事,听言一滞:“这是跟淑静公主有关?”

谢迟想了想,说:“现下还说不好,等我查清楚再说给你听吧。”

叶蝉点了点头,吩咐青釉去换了普通的米醋来,谢迟就着醋吃了一盘半的饺子,又稍微消了会儿食,便着人备马出了门。

从洛安到郢山,一般要走两天一夜。但他带着御令卫策马疾驰,翌日一早便就到了。

黎明破晓之时,郢山一地看上去颇为雄壮。阳光压过阴暗一寸寸照耀下来,山涧的宫殿亭台在金光中一寸寸显形,直至变成一大片宫室延绵。

谢迟奉旨带了一个百户所来此,到了行宫外时他想了想,将五十人留在了外头,带了五十人进入行宫。

他们来势汹汹,行宫中的宫人们当即觉出了不对,缩头缩脑地让开道路。谢迟问清了淑静公主住在何处,带人直奔而去,走了大约一刻,淑静公主的住处就在眼前了。

他于是吩咐另外五十人也就此停下,自己孤身入了殿。

淑静公主也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已端坐在殿中主位上等他了。旁边的宫人们躬着身,瑟缩着偷眼去看谢迟,谢迟在殿中定住脚步:“旁人都退下。”

宫人们犹豫着去看公主的反应。淑静公主没有阻拦,他们便如潮水般迅速往外退去。

片刻后,殿门在谢迟背后几尺外阖上。淑静公主终于冷笑了一声:“敏郡王好大的阵仗。”

“公主殿下息怒。”谢迟端正一揖,走上前去,直接将袖中的一沓纸笺递给了淑静公主。

淑静公主挑眉未接:“这是什么?”

“供状的誊抄本,殿下先看一看。”谢迟说罢,淑静公主便迟疑着将供状接了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淑静公主的神色变动,但此时她眉目间的神情,说是疑惑不解可以,说是欲盖弥彰似乎也对。

淑静公主拿起供状读着,片刻之后,供状被她啪地拍在手边的桌上。

谢迟微微蹙眉,淑静公主声色俱厉:“敏郡王,你还没当上太子,就敢栽赃本宫了?!”

谢迟循循地沉了口气:“殿下,臣拿阖府性命向您担保,这供状不是臣造假造出来的。”

淑静公主冷漠地睇着他,谢迟回视着她,道:“臣只是奉旨来问一问,此事究竟是不是您做的。”

淑静公主轻然冷笑:“不是。”

但两字之后,再无其他解释。

谢迟耐心道:“那还请殿下给臣一个可以信服的说法。”

“敏郡王,你既不在刑部供职,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员。”淑静公主下颌微扬,珠钗首饰的光辉映照下,一股贵气颇为慑人,“本宫不会给你说法。你若不信,把本宫交给大理寺好了。”

“可陛下不想走到那一步。”谢迟淡声道,“陛下给臣的口谕是,若真是殿下所为,就让殿下永远住在行宫之中,让御令卫看着殿下。”

淑静公主不经眸光一凛,火气在她胸中涌动了几个来回,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又一声冷笑:“那敏郡王若不放心,就直接把本宫幽禁在这里好了,何苦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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