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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215)

谢迟怔怔,低头道:“不是。我就是觉得……我毕竟是家中独子,这事我……”

“你是家中独子,可你的爵位,早晚也要给你的儿子。陛下既说可以让你挑一个儿子照样承继原本的爵位,这不就了了?”谢祷一沉,“再说,陛下挑你继位,那是为天下大计。你这样瞒着我们,是觉得我们老了就不讲道理了吗?”

“不是,爷爷,我……”谢迟的声音卡了卡,最后只能认错,“我错了。”

谢祷气得没再理他,谢周氏则叹气道:“回去好好哄哄小蝉。”

“?!”谢迟一愣,“小蝉怎么了?”

谢周氏只说:“我今儿为这事生气,罚她跪了半晌。”

谢迟脑子里嗡地一声,又因这事原是他不对,不好质问奶奶为什么拿小蝉出气,只能匆匆回正院去看看小婵怎么样了。

谢周氏一脸淡然地目送他离开,谢祷瞅了她半天:“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家子,最要紧的就是交心。”谢周氏一喟,“不让他心疼,他不知道长记性。”

再说,她也真的生气,除了生气还有担心。她怕谢迟如今就这样,来日承继了皇位更要对家人平添许多弯弯绕绕。

这和谢迟从前有烦心事便瞒着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些事与他们本就没有关系,他不说,只是单纯地怕他们瞎操心。这次的事,却更像是在权衡利弊。

诚然这次他的初衷也是好的,可他若逐渐地习惯了不与家人坦诚相待,迟早变得猜忌多疑。到时再在那位子上坐着,人人都敬他怕他,他非把自己压成孤家寡人不可。

他们一家人能和睦,最要紧的就是有什么话都说开,谢周氏不希望这一点因为他的身份日渐尊贵而改变。所以,即便这一次他有他的顾虑,她也不想由着他这么来。

是以在正院里,叶蝉正美滋滋地吃着小厨房刚送来的老鸭粉丝汤,忽地就见谢迟风风火火进来了。然后不待她反应,他就一把抓了她的手。

她这么一晃,老鸭汤倾洒出来,衣服上顿时添了几滴油渍,带着浓郁的鲜香。

“……你干什么啊!”叶蝉手忙脚乱地摸出帕子来擦,谢迟紧张地看着她:“奶奶罚你了?伤着没有?”

“啊?”叶蝉手上顿住,茫然地看看他,“奶奶罚我了?”

谢迟:“?”

他心情略微放松,但又不禁疑惑起来。看了看她,道:“奶奶说她为我瞒着立储的事生气,罚你跪了半晌?”

“……”叶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那就是……当时她生气,问了我两句,我稍微跪了会儿。也就……几句话的工夫?”

奶奶明显舍不得她多跪,稍微消了气就一把把她拉起来了。

这算罚她……跪了半晌吗?

叶蝉有点懵,谢迟重重吁着气坐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吓死我了。”

他一路都在瞎紧张,想这天寒地冻的,怕她跪出个好歹来。

然后他又苦笑:“他们可真是会戳人软肋。”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姜还是老的辣。奶奶这是拿准了他怕小蝉受委屈,成心吓了他一回。

不过有了这么一遭他也懂了,爷爷奶奶这回是真的生气。奶奶虽然没真拿小蝉出气,但若他再来这么一次,奶奶想出气,那也是做得到的。

小蝉现下是郡王妃的身份,又这么多年都没受过什么委屈。要真被狠罚一回,那多年来的情分可真是说伤就伤了。

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地好,得互相体谅。

谢迟于是如谢周氏所料地紧了弦。在之后的几日里,他往二老的住处跑得特别勤,还把许多有的没的都与他们说了。

谢周氏也与他说了说个中道理,谢迟叹气:“您说得是。不过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有什么事,我至少都是会和小蝉说的。”

谢周氏摇头:“万事都是一步步来的。奶奶就怕你慢慢习惯于此,有朝一日跟小蝉也生了嫌隙。你要知道,高处不胜寒,你走得越高,能陪你的人就越少。和家人的情分,你要格外珍惜,但凡能说开的事,都还要坦诚地去说才好。”

“是,我记住了。”谢迟沉肃地应下,谢周氏又道:“还有,你儿子多,日后你也要多操心,别让他们同室操戈。什么权位也不及兄弟情分重要,你要让他们记住,让他们记在心里。”

“是。”谢迟沉吟道。

这件事,他也担忧过。几个孩子现在处得好,他们都高兴,可来日怎么样,真的不好说。

各亲王府、郡王府都多多少少地出过争夺世子位的事,可见世子之位已然够贵重了。来日落到他肩上的却是皇位,是坐拥天下的皇位。

有那个位子在,孩子们日后会不会变,谁也不敢打包票,他一想到这几个现下每天闹在一起的兄弟可能会在十几年后反目成仇,就觉得不寒而栗。

但这种事,想来祈祷也是没用的,只能他们当父母的未雨绸缪,尽力而为。

他和小蝉再怎么样,都还要继续当好父母,六个孩子都要平平安安地长大。

第139章

腊月,在街头坊间都正对八世子在江南花钱如流水的时候,皇帝第一回在早朝上明确提起了想过继谢迟为皇太子的事。

于是朝中的争论顿时又上升了一层,就像一坛在窖中已闷了许久的美酒突然见了火星儿,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自次日起,各样的奏章纷至沓来。痛陈血脉亲缘多么重要的有,大赞七世子谢逐才德的也有。总之,奏章已各式各样的方式开篇,最后都毫无例外地会拐到谢迟身上。若交给容萱强作总结,容萱大概会把中心思想都概括为:臣觉得这事儿不太行。

在这个时候,皇帝罕见地把顾玉山召进了宫,请他喝了顿酒。

冬日的寒凉里,紫宸殿中暖意融融的,君臣两个分坐在温酒的小炉两侧,半晌都没人说话。

顾玉山拢着手,一味地盯着炉上小壶。皇帝打量了他好几回,终于先开了口:“顾玉山。”

顾玉山低了低头:“臣在。”

皇帝便说:“朕叫你来,你肯定明白是为什么。”

顾玉山沉了沉:“陛下其实已然拿定了主意,又何必问臣呢?”

“现下是群臣反对。”皇帝轻轻一叹,“朕料到了会有人不肯。可这几年,谢迟的差事办得都不错,朕先前着实没想到,反对声音会这样大。”

“哦……”顾玉山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他以为,反对的与赞同的,左不过是五五开。但是眼下,反对的占了大多数,余下的大多缄默不言,赞同的基本一个没有。

但这事虽然出乎意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皇帝膝下无子便只能过继宗亲这事,虽然是约定俗称,但本朝并无先例。陛下如今过继责罢,还一过继就过继了个远亲,群臣当然会反对。

顾玉山便直言问道:“所以……陛下如今是拿不准此事该缓一缓,还是尽快办妥为宜?”

皇帝点头。

顾玉山长声喟叹:“若是别的事,臣大约会说快刀斩乱麻为好。但立储之事事关重大,又没有先例,臣也不敢妄言。”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此外,臣还有一言。”

皇帝道:“你但说无妨。”

顾玉山起身施了一揖:“请陛下务必记得,事已至此,陛下如若退缩,来日换做旁人承继大统,谢迟必定死无全尸。”

皇帝不由一怔。

他没想过退缩,但顾玉山这话,还是让他后脊一紧。

是了,任何一个当皇帝的,都希望皇位稳固。从前与储位有过沾染的人,留在世上便是个祸患。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一样。就拿谢迟来说,就算他再仁善,如若废太子谢远还活着,到了他继位的时候,大约也会想除之而后快。

——又或者,不除但寻个罪名幽禁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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