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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142)

“出什么事了?王妃请坐,慢慢说。”叶蝉说着和她们一道落了座,让白釉去上茶,方才吃的合口的山药豆沙糕也叫再上一碟来。

她努力地想让胥氏和南宫氏平复些情绪,有一句每一句地和她们寒暄着,静等到茶点端上来,才开口问:“二位什么事?”

“诏狱……”方才还能撑住口气和她闲聊的南宫氏一提正事就撑不住了,眼泪一下涌出来,慌忙摸出帕子来擦。

胥氏挑眉,带着几分嫌弃睃了她一眼,径自向叶蝉道:“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诏狱突然就不让我们进了。早些时候,差个下人进去送送衣服、送些吃的,都还是可以的,左不过有狱卒盯着,不让多说话。现在突然连门也不让进,什么都不叫收,我们心里实在不安生。”

叶蝉也微微心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来天了。”胥氏叹气,“我们初时以为是偶然碰上不好说话的狱卒当值,再差人时就多叫多塞银子。可试了三四回,当值的回回都不同,却都无一例外地不肯通融。”

叶蝉轻吸凉气,定住神想了想:“会不会是谢遇?”

胥氏摇头:“我们问过五世子妃几回了。她说,五世子拍着胸脯担保,自己虽然看我们殿下不顺眼,但没做过这种事。我们不好直接见五世子,可从世子妃的神情看,倒不像是假的。”

若是这样,就很有可能是谢逢真的出事了。或许是诏狱里开始审他了,也或者是他被提去了别处?

叶蝉不敢贸然下定论,只和上次一样,向她们承诺说:“我会把这些都告诉君侯。若他能出力,一定会出的。”

胥氏和南宫氏原也就是想跟这边及时通通气儿,没指望一定能办成什么。见她应下,二人就松了口气。然后,二人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些近来的大事小情,叶蝉一一记住了,她们就千恩万谢地告了辞。

她们是来求人的,叶蝉又有着孕,二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她多送。早早地把叶蝉劝了回去,就自己出了明德园。

二人一道上了马车,马车驶起来,南宫氏又无声地抹了好半晌眼泪。

胥氏冷眼睃着她,睃了一会儿,竟然有点不忍心。

她是不待见南宫氏,她是正妻、南宫氏是宠妾,单这一条就足够让她们不对付;她对南宫氏也看不上眼,因为南宫氏除了哭哭啼啼什么都不会,她出来求个人,南宫氏还非得跟着。

可是,南宫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也确实很可怜。

胥氏又绷了一会儿,心情矛盾地攥了攥她的手:“别哭了。”

南宫氏一怔,胥氏沉了沉,尽量缓和地道:“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还得过。你现在就一个劲儿地哭,万一殿下当真……”

“你不能说这种话!”南宫氏有些失仪地张口吼她,胥氏锁眉摆手:“好好好,我不说。”

自欺欺人,没点出息。

胥氏漠然片刻,忽地又开口:“先前那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迷了心窍了。”

“……”南宫氏银牙一咬嘴唇。

提起那个孩子,她自然还是恨胥氏的。她恨胥氏步步紧逼,即便她已然毕恭毕敬,胥氏还是害了她的孩子。

可眼下胥氏这么一开口,她又不知道还能怎么跟她发这个怨气。

两个人之后就都再没说话,她们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各自想着各自的不甘,各自想着万一谢逢当真有个什么闪失,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月明苑里,谢迟听叶蝉转达完了两位王妃的来意,就骑马回了洛安,去诏狱走了一趟。

结果不出所料,他也进不去大门,看来并不是谢遇的手笔。

不过,他见到了几个熟人,因为诏狱归御令卫管,御前侍卫也归御令卫管。他便跟一个从前见过面的千户套了套近乎,问他:“你跟我稍透个底,我绝不跟外人说——宝亲王到底怎么样了?”

那千户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别问,真别问。我怕掉脑袋。”

坏了,真的出事了。

谢迟又骑马回了明德园,一路上他脑子里都在不住的嗡鸣。他依旧摸不准这事到底有多大,只能尽快将这些都告诉了谢逐谢追。谢追是彻底傻了,谢逐怔然片刻后摔了杯子:“陛下到底为什么啊!”

谢迟赶忙让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重重沉了口气:“别说了。”

谢逢就是祸从口出,他们这儿再来一个?

谢逐咬咬牙,硬生生咽下了更多的怨愤。屋里安寂片刻,他颓然坐回了椅子上:“如果陛下真要砍了谢逢……”

他抬眸看向谢迟,谢迟垂下眼帘:“我舍了这个爵位不要,也得进宫为他说两句话。”

谢逐和谢追各自点头,同样都是这么想。

他们三个里,谢逐谢追是亲王世子,如若惹事,免不了要牵连着父亲去告罪;谢迟更背负着一家的荣辱兴衰,如果他这个勤敏侯倒了,府里就什么都没了。

他自然想一直护家里周全,自然希望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可对当下来说,他去求个情,左不过是丢了爵位,穷日子也有穷日子的过法,却没准儿能救谢逢一条命。

他不能眼看着谢逢冤死。

谢迟一时间满心的大义凛然,于是在向谢逐谢追告辞后,他就去和爷爷奶奶、和叶蝉都说了这个打算。他们都支持他,爷爷奶奶笑着说没关系,家里也不是没穷过,叶蝉则在听完他的话后直接抱住了他:“你要是想拿你的命换谢逢,我不同意。拿爵位能换的话,咱非换不可!不然我日后过着好日子都要觉得亏心,那可太难受了!”

接下来的数日,一家子都过得战战兢兢。叶蝉还苦中作乐,在吃点心的时候乐呵呵地跟谢迟说:“从前吃就图个味道好。如今想着好日子不知道哪天就要飞,吃起来好像更享受了呢!”

——这句话弄得谢迟心疼地抱了她半天,十分愧疚地吻着她一再说小蝉我对不住你。

四月廿八,宫里忽传圣旨,废黜谢逢的宝亲王位。

消息传到明德园时,谢迟刚把元显接回来。夫妻两个遭雷劈般滞了半晌,看得元显在二人间发愣:“爹?娘?”

谢迟深深地吸了口气。

叶蝉颤声道:“长痛不如短痛……该办的事就赶紧办吧,明天就进宫。”

但第二天一早,却又有新的消息传了出来,说谢逢平安地出了诏狱,已经回府去了。

谢迟彼时刚刚起床,听言匆忙吃了几口早饭,就备马驰向了洛安。

洛安城中,宝亲王府门上原本的牌匾已经摘了,按亲王府规制拜访的石狮、门墩也已撤去,朱红的宽大府门前门可罗雀。

谢迟上前叩门,门内的小厮开门时一脸心惊,见是他才松了口气,匆匆将往里请。

“人怎么样?”谢迟边走边问,那小厮哑了哑,苦笑说:“若是跟从诏狱里出来的其他人比,倒是好得很了。”

谢迟心里咯噔一沉,摆手让他不必再跟着,径自加快了脚步,直奔谢逢的住处。

卧房中一片安静,正妃侧妃都被挡在了门外,心下虽然焦急,却又不敢硬闯。

谢迟的到来令二人匆匆避开了,他也没有理会门口宦官的阻拦,硬是进了屋,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谢逢……”

谢迟不敢猜他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直至走到榻前,他才得以微微地松了口气,因为谢逢虽然盖着被子,但胳膊都搁在外头,没见有伤。

下一瞬,他松下去的那口气又重新悬了起来。

——他看到谢逢怔怔地望着墙壁,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和他当日去诏狱探望时已判若两人。

“……谢逢?”谢迟小心翼翼。因为谢逢的样子让他下意识里觉得,说话的声音大一点都会击垮他。

谢逢仍神色恍惚地望着墙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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