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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妖(32)

“唐中将。”楚潇颔首,正在桌上感受克雷尔爱抚的貔貅却蓦然打了个哆嗦:“貅——”

几人都不觉一怔。

它死死盯着唐中将从它头顶上伸向楚潇的手,遍身茸毛炸立:“嗷……”

这是貔貅在惊恐或者有其他不适的情况下才会发出的声音,祝小拾皱眉,伸手拍拍它。

楚潇迅速地扫了眼唐中将,从容地放下伸出的手,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祝小拾面上停顿半秒:“我去买杯喝的。”

“……我跟你一起去。”祝小拾心领神会。

二人快速远离了卡座,在离餐台还有三四米时,楚潇停住脚。

他作势在读墙上高挂的餐单,压音:“唐中将有问题。”

“怎么?”祝小拾后脊发凉,楚潇道:“幼年瑞兽的感知力很强,能感受到一些尚未出现的危险。”

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说:“但也未必是有什么阴谋。假如他身体不好,比如患有癌症什么的,貔貅也会觉得不对劲。”

“那……”

“先观察看看吧。”他说着走近餐台,“要一杯冰美式。”

“啊……两杯!”精神紧张的祝小拾没心情多选。

数步外,唐中将凝视二人点餐的身影良久,悠缓一笑:“年轻有为啊。”

克雷尔随口:“是。楚总的生意……”

“我不是说上古神兽,我说祝小姐。”唐中将好笑地一睇方才明显大脑短路的克雷尔,又将笑敛住,“在中国,像她这样虽然默默无闻但明辨是非的年轻捉妖人很多,你如果能和他们好好合作,那我就算离开妖务部,也放心了。”

“中将?”克雷尔怔讼,又因楚潇和祝小拾端着咖啡回来而噎住疑问。

“楚先生。”唐中将站起身,正要落座的楚潇看向他。他再次向楚潇伸出手,不顾楚潇的疑惑紧紧握住,“局势紧张,楚先生日后多加小心。”

楚潇警惕地凝睇着他。

“这人呐,就怕百密一疏,一疏就有可能捅娄子。”唐中将自说自话般摇头笑着,脸上因人过中年而生的些许皱纹令他看上去慈祥而又透着一股落寞,“不过还好,人嘛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楚潇清晰地感到他的手紧了一瞬,又松开。

接着他看向克雷尔,语速比方才快了几分:“回去后彻查所有可进出妖务部的公用及私人设备,通缉松本藤佐。”

一个红色的光点蓦然出现在唐中将侧颊上,楚潇悚然:“中将!”

但唐中将仿若未觉,只是语速变得更快:“松本藤佐要我给你下毒,想取回放在你身体里的东西,我……”

“嗖”地风响从数尺之外急灌入楚潇耳中,他下意识地抬手,兽爪霎时显形!

“嘭——”威力巨大的狭长子弹贯穿爪后鳞片,咖啡厅中骤然安寂,两秒之后,人群尖叫四起。楚潇飞速转身将唐中将挡至身后,不及定脚,嗖嗖嗖又几颗子弹击来,楚潇不及反应,腹侧骤然剧痛!

“楚潇!”祝小拾惊呼但又因枪击而不敢贸然上前。几秒后枪声停住,楚潇捂在腹间的手缓缓拿开。

他扫了眼满手的鲜血:“让机场迅速疏散旅客!”

话音未落人已窜出,显然并不在意身上的枪伤。

但几步后,他猝然栽倒。

“楚潇?!”祝小拾疾步冲出,扶着楚潇将他翻过来一看,他已全然昏迷。

普通的人类武器是不足以对神兽造成这样的伤害的。祝小拾心慌间,余光扫见楼上国内出发层一个明显在逆人流而跑的人影,咬牙一喝:“叫救护车!”接着放下楚潇,直冲楼上。

昏迷中,楚潇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的妖界还没有步入当下的境地。青山绿水如他童年时一样,天空上有各类神鸟飞过,草地里有修炼成功刚步入妖界的小兔妖在收集鲜嫩青草。

在以万年计的岁月里,妖界都是这个样子。过于美好祥和的生活方式令此界的一切生灵都无比满足,连他们这些地位颇高的上古神兽在此间也别无他求。就算偶尔走入人间,也不过是找一找刺激、或者帮人类些忙,从不会动去了就不想回的念头。

他有个疯疯癫癫的祖父,和他的父亲一样是龙。好像从他记事开始,祖父的年纪就已经很大了,大到鳞片斑驳,无力化身成人形。

祖父总在念叨些古怪的话,什么天劫、地劫,妖劫、人劫;什么女娲补天,什么五色神石。

楚潇和祖父的交往并不算多,在听到祖父念叨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有好奇追问过。

但这回,在梦里的他,却开口问了:“什么劫?”

“万物都有劫。”祖父轻笑着,那苍老的笑音,听上去不屑一顾,“天、地,妖、人,你、我。”

“我们是上古神兽……”楚潇的口吻里带着些反驳的意味。

而祖父笑着摇头:“不重要,这不重要。”他说着突然看向楚潇,楚潇此时才猛地注意到,当下的祖父,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形。

祖父笑着,花白的须眉在笑声中轻颤:“正神女娲已逝,但她留下了救世的神石……”

“神石?”楚潇愣怔追问,但周遭一切猛然抽空,疾风犹如漩涡卷起,将美如画卷的妖界顷刻吞噬。

他在张惶中呼吸急促,大吸一口,耳边忽地刺入女子的怒斥:“比机场安保更严的就他妈只有中南海了吧!说松本藤佐是自己跑了您觉得我信吗!”

祝小拾怒不可遏,要不是眼前的唐中将过硬的功勋实在太多,她完全有理由他是个内奸,然后抢过警卫的枪一枪崩了他!

“我差一点就可以了结他了!关键时刻特警的子弹为什么是打脱我手里的刀而不是击毙他,您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祝小拾心里的理智其实在拼命地告诉她,不该这样同一位有威望的将级军官说话,但关键时刻被自己人拆台的邪火儿实在压不住。

“……小拾。”楚潇叫住她。

祝小拾压住怒火回过头,卧在楚潇脚边的貔貅目光亮起:“貅!”

“唐中将是想放长线吊大啊啊啊啊——!”楚潇话说到一半,愉快跳起的貔貅猝不及防、极为精准地落到伤口上。它又在兄长的惨叫声中怔了两秒才匆忙躲开,楚潇面色惨白地气虚续话,“鱼吧……”

“……”病房在尴尬中沉默了片刻,唐中将轻咳:“是的。从两年前起,亚太一带被妖务部捉住的妖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我们初步怀疑此事与一个日本地下组织有关,所以我批准了松本藤佐来中国区的申请。”

“他们在研制武器。”楚潇的语气似乎过于笃然,祝小拾和唐中将都皱起了眉。

楚潇双臂一撑,坐起身,又自己将枕头在身后垫舒服了:“那颗子弹淬了毒,是从妖身上提炼的。大概本来想拿中将做试验,没想到会被我挡住。”

他说着顿了顿,凝重的神色里多了明显的敬意:“多谢中将宁可搭上自己的性命都不肯答应帮他害我。”

“应该的,我是个军人。”唐中将对此并不在意,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是从妖身上提炼的?”祝小拾打量着他,好奇难道上古神兽还自带毒药鉴别系统?

楚潇以一种隐带傲气的微笑回嘴:“因为你们人类的毒药在我们看来就和饮品一样。”

祝小拾:“……”

“四弟嚎久了爱拿百草枯润喉,据说配上百利甜味道最好。”

众人:“……”

与此同时,北京远郊一处村子在夜色下安静得有些可怖。

这是近年来由外来务工者自发建起的村落,但因“北漂”的人们大多非常努力的缘故,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久居的人。绝大多数不过在这里住个三五年,便已有能力搬到市里租一套正经的公寓。这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初的那一拨兴建者更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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