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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与热花雕(83)

陈年在她身边坐下。

外婆扭头问:“吃饭了吗?”

陈年点点头:“吃了。”

“我也吃了。”

其实外婆没吃饭,午饭时她还在昏睡,这时,佣人刚好把饭菜端进来,陈年接过,“我来吧。”

佣人出去了。

陈年一口一口地喂外婆吃饭,外婆乖得像个小孩子,话很多,没有逻辑,基本都前言不搭后语,她耐心地倾听,偶尔也搭一下话。

外婆说到以前和外公上山捕蛇的事,表情一下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手上的玉镯银镯相碰,叮当作响,她很快又从捕蛇跳到了陈年初中班主任家访的事上,比出大拇指,“我们家年年,顶呱呱!”

陈年跟着笑,跟着外婆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外婆说着说着就昏睡过去了。

陈年扶着她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又坐了十几分钟,听她呼吸变得均匀后,这才走出去。

陈年没有走远,而是进了隔壁的一间小书房。

前天晚上叶明远从公司给她带回来一箱子的信件,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拆看,信封素黄,全部都是统一式样。

陈年拆开一封,映入眼帘的是满页工整又带着几分稚嫩的字——

亲爱的小叶子姐姐:

你好。我是慕昭希望小学的苗苗,我这次给你写信,是想告诉你,我有新衣服穿了,红色的,穿在身上暖暖的,袖子上还有一只漂亮蝴蝶,对了我还有了新笔盒……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可校长教我们滴水之恩要捅(注:别字涌)泉相报,我和班上的其他同学在山里找到了一个泉眼,不过现在还没有水,老师说等明年春天就有了,到时你一定要过来看看哦!我们等着你哦!

此致敬礼。后面还画了一只敬礼的小手。

陈年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之前的庆功宴,她收到了很多长辈们的礼物,其中有几张银行卡,数额加起来差不多有六百万,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要怎么把十块、五十块和一百块掰开来花,最大程度地做到钱尽其用,所以当沉甸甸的六百万交到手上时,她不知所措了。

六百万是什么概念?需要多少个一百块叠加?

陈年慢慢冷静下来,和爸爸妈妈商量后,她决定把这笔钱全部捐给慕昭青少年救助基金会。

陈年的初中也是在好心人的资助下过来的,如今不过是把别人给予自己的帮助继续传递下去,她没想过自己会收到这样的感谢信,字里行间充满真挚之情。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陈年又拆开第二封信,这是个男生写的,字迹比较马虎潦草,需要仔细辨认,她看得太入神,恍然不觉身边有人坐下。

第三封信,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过来的。

陈年猛地抬起头,绽开笑颜,“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在后山钓鱼吗?

程遇风微抬下巴,没说自己是被爷爷赶回来的,其实也不是赶,老爷子大概看出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了,这才体贴地给了个理由让他先回来。

昨晚心情忐忑,想了很多未来的事,几乎没怎么睡。

现在见完了家长,一切都尘埃落定。

程遇风知道陈年应该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他也是,彼此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可当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不怎么想说了,目光深深地胶着在她嫣红的唇上。

女朋友、未婚妻、孩子他妈,终身伴侣。

这就是他夜深人静时的全部所想。

“忘了某样东西。”程遇风满腔火热,倾身过去,温热而清冽的气息逼近的一瞬,陈年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昨晚那个隔空传递的晚安吻。

光明消失,男人的吻覆上她的唇,很轻,像蜻蜓点水,却格外的缱绻磨人。

陈年情不自禁地揪住他的毛衣,在自己的手心里紧握住。

唇间响起他细碎的声音:“年年,我很开心,是你。”

她听懂了,他是在说:

我很开心,遇到的人是你,将来要一起走的人,也是你。

第59章 第五十九缕凉风

“年年,我很开心, 是你。”

晚上入睡前, 陈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心神荡漾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变成了灌满蜜浆的花朵,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清甜气息。

她把枕头揉在怀里。

睁眼,闭眼,睁眼……还是睡不着。

这么晚了,陈年又不想去打扰程遇风,他明天早上要飞巴黎, 要待到大后天才回来, 算算两人有将近三天时间不能见面呢。

七十二个小时,感觉好漫长。

她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甜蜜中夹着一丝怅然。

明天早上还要赶一二节课,陈年闭上眼酝酿睡意,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六百六十五只绵羊……

头顶的星空,繁星自动退隐,一秒两秒,流星雨在暗夜里划过,床上的人已经慢慢沉入梦乡。

翌日六点, 生物钟在闹钟响起来之前先发挥作用, 陈年起床洗漱完, 背着书包下楼, 看到在饭厅忙碌的身影,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爸爸,早上好。”

“早。”叶明远把一杯刚热好的牛奶放到桌上,“可以吃早餐了。”

陈年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下,“爸爸,以后您不用起这么早给我准备早餐,我自己可以的。”

“爸爸很乐意为你做这些事。”叶明远笑了笑,眼神里带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促狭,“说不定过几年,想做也没有机会了。”

陈年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戏谑之意,在桌下跺了跺脚,“爸爸……”

“好了。趁热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一个小时路程,好在早上车子不多,一路畅行,和爸爸在校门口分别后,陈年没有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教室还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临近上课前十分钟,其他同学才揉着眼睛进门,这两节是封老师的课,小教室,堪堪能剩出两三个位置,不止逃课率为零,连前三排都坐满了。

冷风呼呼吹进来。

坐门口的班长缩着脖子去把门关了,他刚回到位置,听到“砰”的一声,接着是“卧槽”,然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男生微睁着满是血丝的眼呵欠连天地进来。

“哟,困成这熊样,昨晚又通宵了?”

“一夜春宵?”

“滚。”

陈年明显感觉到班上小部分同学的学习状态不比开学那会了,这些从全国各地选拔进来的尖子生,以前在高中也是数一数二,可现在被放到同一个班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名列前茅到垫底,心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高中时一心扑在学业上,上了大学后,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交了女朋友,通宵玩游戏……哪种不比枯燥的物理学诱惑大?

学习上难免松懈,开了个小口,全盘溃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久而久之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有A大金光闪闪的学历,就注定一只脚已踏入了锦绣前程。

陈年不赞同这种想法,却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选择,她牢牢记得高三时曾老师说过的话,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物理学很美好,值得在座的各位为之奋斗一生。

这不是一句空话,是她的誓言。

上午四节理论课结束,下午还有两节实验课,和陈年一个小组的男生立鹏飞,也就是上午撞门那位,不小心把自己负责的步骤弄错了,导致实验失败,整个小组只能重新再来一遍。

立鹏飞不停地道歉,同组的其他男生们都说没关系,顶多就是多费了些时间,让他不必放在心上。闻言,立鹏飞脸上的愧疚之色就像清晨沾在玻璃窗上的水雾,得阳光照耀,瞬间消失于无形了。

他见陈年不说话,又单独跟她说了句抱歉。

陈年定定地望着他发红的眼睛,缓缓弯起唇角,笑得好看极了,她的语调却是平缓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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