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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与热花雕(80)

程立学没有生气,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这两人完全没有一点迹象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一起了,不对,也不是没有迹象。

他想起了中秋节那天,书房里那可疑的打翻的砚台,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真是……还有昨晚程遇风下巴上的牙印,真不能再想象下去,他的老脸臊得慌。

程立学长长地叹了一声,身前的桌子上还摊开着老黄历,上面圈了十几个好日子,旁边的本子上也密密麻麻写满了程姓名字。

本来不生气的,一看到黄历和本子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程遇风,当初要你多照顾人家小姑娘,结果你照顾着照顾着就把人家照顾成了自己女朋友。

人家姑娘正值大好的青春年华,要什么年轻优秀的男朋友找不着,偏偏栽在你手里,也不想想你比她大多少岁,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本是一番好心,居然被孙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程立学揉着眉心,心里那叫一个惆怅为难啊,这下让他怎么跟九泉之下的路如意交待?

还有明远和容昭那边……

“唉!”

程立学纠结万分,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一个激灵,陈年还在外头坐着呢,他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像什么话?

一点基本的礼数都没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立刻换了套正式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也对着镜子梳好,再检查一遍自己的表情,不能这么严肃,要面带微笑,万一吓着小姑娘怎么办?

客厅。

陈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看看时间才过去七分钟,可怎么感觉那么漫长呢?她侧过头去和程遇风说话,同一时间,房门缓缓地开了,她看到程老爷子走了出来。

她顿时把刚刚想说的话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局促地站了起来。

“年年,”程立学笑得很是和蔼,“不用紧张,你先坐。”

陈年重新坐下。

他也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他看向程遇风,“家里没有什么菜了,你先出去买点回来。”

这是很明显地要把人支走了。

程遇风了解爷爷的性情,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顺着他的心,给了陈年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他拿起车钥匙出门去了。

程立学透过窗户看出去,黑色车子开出了大门,他收回视线,神色认真地说,“年年,你告诉程爷爷,是不是遇风他……”

这话要怎么问呢?

电视上看过那么多花季少女上当受骗的新闻,失心又失身,令人痛心疾首,他当然相信程遇风不会做出这般下作的事,但这么大年龄差的恋爱,他也担心陈年心性尚浅,懵懵懂懂,还分不清什么是男女情爱,就受了诱惑,一头扎了进来。

按照世俗法则,一个身心都成熟的男人和小姑娘谈恋爱,最后吃亏、受伤的总是后者。

路如意把陈年托付给程立学,他是从心底里把陈年当做孙女来疼爱,也想过等她将来找了男朋友,自己还要亲自帮忙把关。

眼下这情况,不是乱套了吗?

“程爷爷,”陈年心思通透,很快领会到程立学的言下之意,心口猛地一颤,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没有!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在长辈面前如此直言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她直直地看向程立学的眼睛,“程爷爷,我非常确定自己是因为喜欢才和程遇风在一起。”

有多喜欢呢?

如果真要用言语来描述,是那种想和他共度余生的喜欢。

程立学心中宽慰几许,摸着胡子问道:“哦?你喜欢他什么?”

陈年想了想,沉吟几秒才出声:“可以说所有吗?”

太多太多了,没办法具体到某一点,她很贪心,喜欢的是全部的他。

程立学笑出声音来,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喜欢就是喜欢了,纯粹又简单,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一老一小敞开心扉聊了半个小时左右,程遇风就回来了,他不知道老爷子特地把自己支开会和陈年聊什么,根本没有心思挑选食材,最后每样都买了些就开车匆匆折返家中。

他进门后就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陈年朝他笑了笑,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看样子聊得还不错。

程遇风松了一口气,刚要在她旁边坐下,老爷子又发话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把饭做了。”

程遇风只好提着食材进厨房。

陈年看着他有些郁闷的背影,不厚道地抿嘴偷乐。

午饭很丰盛,程遇风展现了极好的厨艺,也很会抓重点,做出来的都是老爷子和陈年喜欢的菜,程立学扫一眼饭桌,心里满意,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和颜悦色暂时只向陈年开放,“年年,快过来坐。”

饭桌上,老爷子也只跟陈年说话,完全把程遇风当成了透明人。

陈年看程遇风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同情。

饭后,程遇风终于在爷爷那儿找回了存在感,只是又被他差使进厨房洗碗去了。

陈年则是被程立学拉去下棋,她对棋艺一窍不通,老爷子很是细致地教,还好她学习能力很强,又有良师从旁指点,更是如鱼得水,一来二回,也能正面和老爷子对上一局了,三局过后,甚至还小赢了一把。

不排除老爷子故意放水的可能性。

二楼阳台,程遇风居高临下看着楼下凉亭里开心对弈的两人,眉目稍稍舒展开,微抿的唇也若有似无地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老爷子使了性子,存心把他隔离开,所以暂时还没他的事。

程遇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飞行报告。

不知不觉,黄昏临近,庭院的地面撒了一片金黄的光,因入秋而将要凋零的花草树木仿佛在柔光中重获生机。

程立学心满意足地输掉了一盘棋,终于肯放人,朝二楼阳台招手,让程遇风把陈年送回家。

回叶家路上,程遇风和陈年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两人眼神一碰上,彼此都笑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

把陈年送回家,程遇风一刻都没有耽搁就往家里赶,他进家门时天色已擦黑,客厅安静无人,只孤零零地亮着一盏落地灯,他眼皮飞快跳了两下。

不出所料,老爷子果然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书房倒是灯火通明,程立学负手站在窗前,另一手拄着拐杖,背影笔直而肃穆。

程遇风脚步微顿,身后冷风吹过,寒意逼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程立学听到动静,回过身,沉声道:“进来!”

程遇风走进去。

老爷子先声夺人,先是控诉他别有用心近水楼台,再控诉他把一份单纯的照顾变成了男女之情,接着控诉他年近三十还厚着脸皮拐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并且隐瞒不报……

说到情绪高涨处,程立学抡起拐杖直接往程遇风身上招呼过去,没下太重的手,但这一下也是打得结结实实,绝不缺斤短两。

他又把拐杖往书桌重重一搁,严词厉色,掷地有声,“你把事情给我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真要一五一十地说,恐怕天亮都说不完,程遇风直奔重点,也是老爷子最重视的部分,“我是很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我确实比年年大了十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它能说明什么呢?就因为这十年的差距,我和她就不能在一起了?”

“爷爷您也知道,这些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男女感情上一片干净,因为我不想轻易开始一段不是建立在两情相悦基础上的感情。”

他也不知道会遇见陈年,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甚至爱上她。

他的爱情来临时,就是以陈年的模样,令他无法抗拒,步步深陷。

程立学内心深受震撼,程度之深,简直比知道程遇风和陈年在谈恋爱这个消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没想拿年龄这个问题大做文章,顶多就是被蒙在鼓里,意气难平,想发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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