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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与热花雕(56)

赵老师一气呵成地说完了整句话,从熟悉程度来看,不难想象这话在他心里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更不难从他的语气听出,他是多么地为陈年感到骄傲自豪。

简直是与有荣焉,如数家珍!

同学们掌声雷动,欢呼声简直快要把屋顶掀掉。

陈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底像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她眸底有久违的笑意溢出来。旁边的赵老师拍了两下她肩膀,“欢迎回来,未来的女物理学家。”

陈年顷刻红了脸,垂落视线。

第一排的平头男生朝她伸出了手,陈年愣了一下也伸手出去和他握了握,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过来和她握手沾喜气……

赵老师也懒得维持秩序了,干脆由着他们闹去,他站在讲台上,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最后一个过来和陈年握手的是张小满,他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她了,一直藏在心里,现在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A大啊,那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这两个字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鸿沟,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跨过去的。

张小满和陈年握手时哭了,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生,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

陈年有些不知所措,安慰了他几句,他竟然捂着脸跑出去了……

陈年没想到自己回学校一趟,连各大领导都惊动了,她受宠若惊地像什么珍稀动物似的被围观了半个小时后才成功脱身。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陈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门外榕树下立着的一道挺拔身影。

两人四目相对。

唇边抿着的淡笑绽开来,映着夕阳,灿烂夺目,她朝程遇风跑过去,“机长。”

***

11月13日,陈年和其他入选物理国家集训队的四十九人一同前往A大集训,每天将近14个小时的高压训练,陈年靠着每晚听妈妈给自己留的录音硬是撑了下来。

月落日生,时间流水似的过去,五十多天的集训终于结束了。

陈年背着包一脸疲惫地走出A大南校门,同行的还有几个男生,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充满良性竞争的同台比试,惺惺相惜,他们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陈年,你是直接回家吗?不考虑留在A市玩两天,放松放松?”有个A市本地的男生提议。

“是啊是啊。”其他几人也附和。

陈年摇摇头,“还是不了。”

“年年!”

陈年循声望去,叶明远和容昭正朝自己走过来,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小跑,容昭跑在前面,叶明远担忧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步都很急。

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年正要打招呼,下一刻她就被冲过来的容昭紧紧地抱住了,冲力太大,陈年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两人的身体,她感觉到容昭的眼泪噼里啪啦像断线珠子一样砸在自己脸颊、颈边。

“小叶子……我的……小叶子,我的……女儿……”

第40章 第四十坛花雕

陈年彻底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叶夫人这么用力地抱着她, 好像怕她跑掉一样, 还哭着说她是小叶子,可他们的女儿不是招弟吗?

陈年脑中毫无头绪,心口却因容昭滚滚而落的眼泪泛起一丝柔软的疼痛, “阿姨……”

“不是阿姨, ”容昭拼命摇头,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你……妈妈啊!”

叶明远此的心情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又担心妻子的身体,时刻关注着她的情绪变化。

容昭在医院养病的这段日子, 很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加上叶明远的陪伴和安慰, 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刚好陈年结束A大的集训, 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 夫妻俩觉得是时候该让她知道真相了。

按照叶明远的计划, 他们接到陈年后, 要去一个安静的、只有一家三口的地方, 然后他会从头到尾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计划赶不上变化。血脉亲情这回事,是讲不了任何道理,也不能被计划的。

容昭看到从校门走出来的陈年, 先前所有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面崩盘, 也顾不上时间地点是否合适, 她只想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叶子……

多少个午夜梦回, 小叶子造访她的梦境,哭得可怜兮兮的,一声声“妈妈”喊得她心都要碎了,可伸出手去,永远只能抱到一场虚空。

在母女俩分别十四年后,在人来人往、冬景萧瑟的A大门口,容昭终于如愿以偿。

陈年却越发迷茫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为什么阿姨说的话她一点都听不明白?她求助地看向旁边稍微冷静些的叶明远,“叶伯伯,是不是弄错了?”

“确实是弄错了。”

陈年刚要松一口气,叶明远又说,“不是招弟,是你啊。”

他看着她,笑得那么的温柔和幸福,眼底却有隐约的泪光闪动,“年年,你才是我们的女儿。”

“叶伯伯,阿姨,”陈年也心慌得有些想哭了,她目光无措又恳求地在叶明远和容昭身上流转,“你们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我有爸爸妈妈的,我爸爸叫陈烨,我妈妈叫路如意……”

我怎么可能会是你们的……女儿?!

容昭感觉到陈年想要挣开自己,抱得更紧了。陈年被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小脸涨得通红,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外表看起来温婉脆弱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叶明远轻碰了碰容昭紧箍在陈年腰间的手,柔声说,“容容,松开吧,别吓坏孩子了。”

容昭这才松开陈年,但还是牵着她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

“叶伯伯,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叶明远眼角带着连日来没怎么休息好的疲累,笑容却很温和,“我们回家说。”又定定地重复了一遍,“回家说。”

之前和陈年一起出校门,把这一幕全收入眼中的几个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色车子渐渐远去,A市本地的那个男生后知后觉地说:“刚刚那个中年男人不就是昭远集团的总裁吗?他是陈年的……爸爸?!”

有人接上去:“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是的。”

可……陈年不是S市人吗?

陈年回S市的计划最终还是被取消了,她惴惴不安地坐在车里,旁边是容昭,坐得很近,两人的腿几乎挨在一起。

陈年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物,思绪乱糟糟的,她怎么可能不是妈妈的女儿?可是,叶伯伯和容阿姨又那么笃定,他们也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小叶子,那么招弟呢?招弟又是什么?

疑问像一团乱麻打成了结,怎么都解不开。

车子开进叶家,某些记忆的画面又浮光掠影般地出现,陈年心里隐约有所预感,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甚至还指着墙边空着的某处,问程遇风那里是不是曾经种过一棵树。

这种想法得到了程遇风的证实。

所以,她之所以知道那棵树,并不是招弟无意间提起过,而是很可能因为……她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

陈年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接受接下来的真相,也不知道如何应对突然降临在自己十八岁人生中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管怎么样,最终还是要去面对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叶家客厅里,佣人都去外面忙碌了,三人的沉默衬得偌大的空间显得更为空旷,几乎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叶明远详细地把苗凤花偷龙转凤、瞒天过海的计划告诉了陈年,语气听不出一丝愤怒,他尽量平铺直叙地把事情说明白,尽管苗凤花从中作梗,但如果没有她,人海茫茫,或许他们一家三口不会这么早团圆,又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

陈年艰难地消化着他的每一个字,一手被容昭握着,另一手搭在自己膝盖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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