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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与热花雕(37)

路招弟此时真是心寒到了极点。

妈妈到底知不知道她把自己置于一个多么难堪的境地啊?她又有没有想过,当真相大白那天,她那狼狈的女儿该何去何从?

但凡妈妈有为自己有过那么一丁点儿的考虑,她就不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她的心一定是石头做的吧,不然怎么会绝情至此?

连断绝关系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连家都不能回,那以后她能去哪里?

当天下午,路招弟就发起了高烧,因为容昭身体不好,风一吹就容易发烧感冒,所以家里配备了齐全的医疗设备,专门请来的家庭医生也是顶级的,所以就没有把路招弟送去医院,而是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详细检查过一遍,帮路招弟挂了水,可热度一直没有退下去的迹象,叶明远和容昭心急如焚地守在床边,几乎一夜无眠。

好在第二天早上烧退了些,不过路招弟依然昏睡着,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大多数都听不清楚,偶尔只能听到——

“错了……不是我……”

“妈妈……不要……不要我……”

“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容昭以为她说的是小时候被人拐卖的事,听得都肝肠寸断了,握着她冰凉的手,大滴的泪水接连砸在她手背上,“妈妈爱你,妈妈很爱很爱你……”

如果可以,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妈妈都愿意为你受着啊!

容昭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又晕了过去,叶明远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吩咐佣人赶紧把医生叫回来。

路招弟对周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连续昏睡了三天,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沉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中,她看到那张照片上巧笑嫣兮的脸,忽然变成了动态画面,那个小姑娘来到她跟前,笑得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你就是我舅舅的女儿路招弟?你的名字好奇怪呀,明明是女生,为什么要叫什么弟啊弟的?”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姑姑路如意的女儿陈年啊。”

陈年?

小时候陈年的脸和照片上小姑娘的脸合成了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陈年……”

“哎,她叫我名字了,”陈年惊喜地坐到床边去,“招弟,你醒了吗?我在这儿啊。”

因为有个特殊的物理实验只有A市一中才有条件和设备去完成,所以曾平凡和A市一中的领导协商好后,就带着尖刀班的四个学生来了A市。

刚好陈年又从程遇风那儿听说了路招弟接连发了几天烧的消息,心里很是担心,所以特地和曾老师请了假过来叶家看她。

这次也是程遇风把陈年接过来的。

叶明远这段时间心力交瘁,人看着也憔悴了不少,但还是非常细致周到地招呼初来家里做客的陈年。

陈年安慰了他几句,就上楼去看路招弟了。

没想到刚进房间,她就听到路招弟叫自己的名字。

路招弟睁开酸涩的眼睛,渐渐清晰的视野中出现陈年的脸,她大概以为自己又跌入了另一个梦境,所以保持着木讷的表情,身体一动不动。

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

是先入为主吗?还是之前的梦靥扰乱了她的心绪?为什么她觉得小时候那个脱胎换骨后的陈年,跟照片上那个真正的叶家千金,长得那么像?

会不会……

之前路招弟看到照片时情绪已接近失控,又因为被妈妈伤透了心,顾不上去想清楚,加上小时候的记忆不算清晰,而且又还发着低烧,稍微往深处想一想,头就开始阵阵抽疼……然而,某种感觉非常强烈。

其实细思之下,也是有所根据的。

她妈妈苗凤花哪里弄来的样本去进行亲子鉴定,还顺利通过比对?这全部指向一个事实,叶家女儿不是她,但一定就在她身边。

有两个字在路招弟心底强硬地冒出来:陈年。

陈年见她发愣得厉害,抬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还好只是低烧,悄悄放下心来,又摸摸她的脸,“不会才几天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吧?”

“那我可真伤心了啊,”陈年故意叹息一声,“说好的苟富贵,莫相忘呢?”

路招弟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这竟然不是一场梦,陈年真的出现了,她微微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起床,被陈年轻轻按住,“你躺着吧。”

“陈年,”路招弟的声音沙哑极了,“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在她昏睡这几天,真相就大白了吗?路招弟发现自己居然为这个结果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来看你啊。”

泪水堵住了路招弟的双眼,她看不清陈年了,想去握陈年的手,如愿握住,压在心口处,像是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怎么了啊?”陈年抽了两张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泪,“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哭得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我没事……我只是……”路招弟抽噎着说,“很开心看到你来。”

这么煽情啊。

陈年别过脸去,飞快眨了两下眼,再转过来时脸上又是笑意盈盈的了,眸子也浮水似的漆黑透亮,“以后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

“……嗯。”

路招弟病了几天,体力严重透支,和陈年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过去了,陈年是趁着午休时间过来的,所以待不了多久就要赶回去了。

自然也是程遇风送她回去。

两人在客厅会合,跟叶明远告辞后,并肩走出去。

陈年惊奇地环视了一圈,这里好大啊,眼之所见,花园、喷水池、游泳池,大片的绿化植物……她的视线忽然定在某处,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了?”程遇风也停下脚步。

“机长,”陈年说出自己的疑惑,“很奇怪耶,我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可我感觉以前好像已经来过……”

“那个地方,”她的手往院墙边指过去,“是不是曾经种过一棵树?”

可陈年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感觉那里应该要有一棵树才对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它就像投射在湖面的月光,只要用力往下想,就如同丢下一块小石子,把湖面上的月影搅碎,变得若隐若现。

程遇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光深之又深地看着陈年,眸底涌现一股强烈的异样情绪,连他都没有察觉,双手已经轻按在陈年肩上,“小年糕,你刚刚说什么?”

一棵树?

那处确实有种过一棵桃树,是在小叶子出生那年叶明远和容昭亲手种下的,树下也埋了一坛花雕,那是为小叶子准备的成年礼,可惜的是,小叶子失踪不久后,这棵桃树也慢慢地跟着枯萎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坛花雕

小年糕?

陈年耳朵忽然浮现一丝灼热,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新鲜的称呼吸引了过去, 从小到大, 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叫她名字, 像妈妈和外婆,平时也是叫年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小年糕。

小、年、糕,听起来就觉得甜甜的软软的, 陈年喜欢听程遇风这么叫自己, 这三个字透着亲昵意味,最重要的是,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叫法。

程遇风握着她纤细肩膀的手稍稍加大力度,声音低沉得厉害,“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那里曾有过一棵树?”

陈年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有一棵树啊。”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觉, 看着那个地方空落落的,直觉应该会有树,所以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

“可能是我梦见过这个地方?”陈年猜测道,“又或许,是以前聊天叶伯伯跟我提过,我不经意间就记了下来?”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那棵枯萎的树是叶明远心里不能提起的伤。

程遇风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的脸, 鹅蛋形, 玲珑精致, 肤色白皙,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生姿,眨一下就是一抹灵动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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