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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82)

君臣皆落座回去,苏曜沉了沉,再度看向徐同:“徐大人方才所言,朕没太明白。”

门内,顾燕时驻足,不理会张庆生的惊色,凑在门边贴着门缝偷听。

“太妃……”张庆生想劝。

但只一门之隔而已,他不敢太大声。唤了两遍,见她执意听下去,也无计可施。

苏曜清朗的声音一字字落入徐同耳中:“依徐大人所言,此事真假皆不要紧。朕要维护名声,便当送静母妃殉了父皇,是么?”

徐同恭肃颔首:“正是。”

“这话奇怪。”苏曜摇头,“静母妃无过,为何要为了朕的名声去死?”他语中一顿,微眯起来的眼睛里渗出一缕凛光,“你怎的不说为了维护名声,朕当自尽以证清白呢?”

“臣不敢!”徐同惶然跪地,心里却在骂:还敢诡辩!

他妹妹都看到了,花朝当日,陛下与静太妃前后脚走进了澹荡楼。

只是未免闹得太不好看,他在奏章中未敢提及此事,早朝时亦不敢细说。

他有心将事情遮掩成“子虚乌有”之状,是想让皇帝识趣,不是想听他在这里狡辩。

徐同按着心里的气,俯身一拜,朗声禀道:“陛下乃是天子,天下万民安危均系于陛下一人,陛下自不能因这等小事殒命。而静太妃……”他顿了顿,“若能以一己生死换得陛下清白,当是静太妃的福分。”

这种话说出来,总能显得正义凛然,荡气回肠。

“呵。”苏曜轻笑,“徐大人,草菅人命的话就不必说得这么好听了。”

徐同牙关紧咬,几乎忍不住地想将澹荡楼中的事说出来。

“朕知道,这种手段诸位爱卿都玩惯了。”他倚向椅背,目光含着笑意划过众人,“朕记得十几年前,父皇刚显露贪恋美色之兆时,诸位也是用如出一辙的说辞杀了恬昭仪的。啧……诚然众卿都是好心,只是没料到父皇愈发沉醉其中,最终闹得无法遮掩,倒平白葬送了恬昭仪一条人命。”

徐同闻言即道:“臣相信陛下断不会如先帝一般,是以静太妃……”

苏曜面上的笑意倏尔消逝:“朕给你脸了是不是?”

徐同骤然噤声,下意识地抬眸扫了眼,便扫到一张冷得吓人的脸。

“啧,有句话你倒也说对了——朕断不会如先帝一般。”他语中一顿,淡看众人,“所以你们都给朕听好,拿妇孺性命给朕填名声的事,你们想都不要想。若觉得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你们就凭本事将朕从皇位上拉下去,别在这里说着道貌岸然的话,却推旁人去送死。”

众人皆屏息,鸦雀无声里面面相觑。

继而又在某一刹间同时回神,惶然离席,下拜:“臣等明白。”

“退下吧。”苏曜垂眸,“子虚乌有的事情,朕不想再费口舌。徐同——”

“父皇看在故去的徐老丞相的面子上,给了你御史的位子。但徐老丞相与朕,可没什么情分。”

徐同被这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抬眸看去,年轻的帝王神色淡泊,已不再看他,手中翻着书,连书页划过的轻响都变得让人心惊。

徐同战栗着轻应了一声“是”,便匆匆叩首,与众人一起退出去。

苏曜气定神闲地读着书,待得他们走远,将书一放,走向寝殿。

母妃小鹌鹑,听说朝臣们要他赐死她,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他边想边噙笑,行至寝殿门口,信手一推,余光便见门内人影疾步往后避了两步。

苏曜抬眸,目光凝在她面上:“母妃偷听?”

“没……”顾燕时下意识地否认。许是太过紧张,反应得快了起来,“我以为你让我在寝殿……就是让我听的。”

她小声嗫嚅,带着一抹掩不去的心虚。

苏曜轻嗤,从她面前经过,大步流星地走向茶榻。她当即跟上,在后面跟得紧紧的。

等他落座,她局促不安地立在了他面前。

苏曜摒笑看看她:“母妃坐。”

“哦。”她忽而回神,点点头,坐到榻桌另一侧去。

低着头闷了会儿,她望向他:“你不杀我?”

苏曜好笑:“朕为什么要杀母妃?”

她复又低下头去:“你的名声,很重要的。”

她轻轻说着,边说边回忆他那番话,继道:“皇位也很重要的。”

苏曜轻哂:“母妃现下操心得倒很多。跑这一趟,不会是为维护朕的名声来的吧?”

他猜她原是为了保命而来的。

只是听到他那样说,又觉得不大好。

小母妃总是很心软。

便见她点了点头:“是,我来原是想跟你说……”

顾燕时抿一抿唇,深吸气,再度看他:“若你哪天改了主意,还是打算要我的命,就给我鸩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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