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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3)

言毕他就进了屋,不多时复又折出来,躬身:“太贵人请。”

顾燕时颔一颔首,步入门中。再由门内的宦官领着往右一拐,进了卧房。

年逾四十的教坊掌事江德阳正大腹便便地坐在茶榻上由小宦官伺候着泡脚,看见她也懒得起身,只拱了拱手:“太贵人安。”

顾燕时低着头上前,直截了当地将两张银票放在了他手边的茶榻上。

五十两。

江德阳扫了眼,没说话。

身边侍立的小宦官瞟了眼榻桌,抑扬顿挫地开口:“哟,公公的茶喝完了。”

这话说着,他却没动。

顾燕时浅浅一滞,自明其意。

但稳住了心神,只作未觉。

旁边的小宦官见状,睇了眼江德阳的神情,自去沏了新茶。

江德阳的目光则落在顾燕时面上,眼底的欲望毫不掩饰。

不得不说,这个长得格外好看,称得上人间尤物。

只是还有几分清高。

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他们这些太监,就喜欢清高一点的。

欣赏须臾,江德阳终于开了金口:“大晚上的,外头又下着雪,不知太贵人来我这教坊有何贵干?”

顾燕时退开半步,眼帘低垂,面容沉静:“宫中的一些传言,想必公公也有所耳闻,我便不再多言耽误公公时间了,只请公公帮一帮我,我不能出宫。”

江德阳轻笑了声,目光落在她娇俏的面容上。

“怎么就不能出宫了?”他悠然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又搁下。

“我爹……”顾燕时听到他吞咽茶水的声音,心中莫名的不适,声音不由顿了顿,“我爹出了些事,需我留在宫中才可平安。”

她含糊其辞,转而又言:“我琵琶弹得尚可,先帝也称赞过,想是不会丢教坊的人,便先弹来给公公听一听。”

她说着,双臂微动,手挪到弦上。

江德阳却摇头:“哎——”他还是那副悠哉的神情,“不必。”

顾燕时浅怔,柔荑顿住。

他又饮了口茶:“我这教坊,不缺乐姬。若说为钱办事,太贵人这钱……”他睃着那两张银票笑了声,“又还不够我出去吃顿好的。”

顾燕时道他要拒绝,心下一急:“若公公肯帮忙……”

江德阳话锋一转:“但太贵人家中遭难,咱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愿意帮太贵人一把。”

说着他挥了下手,屏退了跪在洗脚盆前为他揉脚的小宦官。

接着,他抬起眼“太贵人须得明白,太监做到我这个份儿上,也不缺钱了。”

“——但身边总是缺贴心人。”

顾燕时愕然,一股寒气顺着脊骨直窜而上。

伴着一声阴冷的笑音,她瑟缩着抬眸,视线恰与江德阳相触,便看到他眼中看猎物般的欲念。

接着,他目光一转,落在浸于盆中的脚上:“有些事让徒弟们去办,总归差些滋味。”

说罢他抬起脚,撂在盆沿上,其意不言自明。

第2章 拾琴

顾燕时僵立在那儿,冷汗一重重冒出来,沁在肌肤与衣衫之间,滑腻难受。

夜色已很深了,屋里灯火通明。最近的一盏油灯就在江德阳身边的榻桌上,澄黄的灯火忽而显得刺目,让顾燕时避之不及。

几息之后,她稳住心神。鸦翅般的羽睫低下去,她福了福身:“搅扰公公歇息了。”

言毕她即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很有些急,慌乱毕现。

行至门边,身后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太贵人可要想清楚。”

顾燕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江德阳毛躁粗短的手指抓起榻桌上的一对核桃,慢悠悠地转着:“牢狱之灾怕是不等人呐。”

顾燕时毛骨悚然。

立在这卧房门边的位置上,她的视线恰可投出屋门,望见室外。

门外夜色凄迷,大雪纷飞;身后一片和暖,却有野兽蛰伏。

短暂的怔忪之后,顾燕时一脚踏出门槛,步入雪夜。

从江德阳的住处到教坊的大门需穿过整个教坊,距离不近。坊中歌乐声未停,顾燕时行在其中,丝竹雅乐笼罩四面八方,虽是动听,却显空灵。

她的心跳快了几回,头脑一阵阵发胀,脚步不禁越来越快,只想逃离这地方。

终于迈出大门,顾燕时一下子送了劲儿,脚下一软,所幸被兰月一把扶住:“姑娘?”

兰月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有些心惊:“怎么了?江公公不肯帮忙?”

顾燕时贝齿紧咬:“他……他要……”

“要什么?”兰月神色急切,“这样的关头,但凡我们给得起的,给他就是了。”

话未说完,兰月就发觉她的手冷透了。

薄唇翕动几度,顾燕时声音更低下去,沙哑地吐出两个字:“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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