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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246)

“我没看。”他摇头,说罢伸出手臂搭在她肩头,露出懒洋洋的笑,“害怕吗?那我抱着你。”

顾燕时屏息,往他怀里靠了靠,沉默无声地拆信。

她从不曾拆信拆得这样慢过,因为手总在抖,不大使得上力气。

待得终于将信拆开,她意外地发现信竟很长,数张信纸在信封里折成了厚厚一沓。

顾燕时将信抽出,先大致扫了眼,是母亲的字迹。再细读下去,字里行间都是思念。

母亲絮絮地写了许多话,有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更多的是对她的愧疚。

母亲一再地赔不是,说这些年都是他们不好,若有缘团聚,他们日后必定好好弥补亏欠。

顾燕时一页页地看,初时还有些揪心,待得读完,发现自己居然心如止水。

再知晓他们对她做过什么之后,她已不再信他们了,这些字句摆在眼前仿佛一个笑话,她只觉得信里那一声声的“阿时”来的讽刺。

阿时,是她的姐姐。

她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苏曜虽搂着她,却没有看她手里的信。过了半晌,他见她将信放在一旁又扭头看向窗外,才小心询问:“说什么了?”

“我娘说她想来见我,但我爹信不过你。”她口吻冷淡,“她说她会再劝一劝,让我不要着急。”

苏曜看看她,轻轻地哦了声。

车中继而安静了须臾,她忽而深深吸气,终于转回头来:“你帮我改个名字吧。”

一双剪水双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句话她说得平静异常。

他略微一怔,她抿了抿唇:“顾燕时是我姐姐,我……我没见过她,也不讨厌她,可我不想顶着旁人的名字活一辈子。”

苏曜缓息,凝神斟酌了一会儿:“你自己改。”

顾燕时蹙眉看着她,他抬手,把她满眼的不满捂住:“自己想,为自己活着,别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旁人,懂吗?”

“……”她鼓了下嘴巴。

她明白他的意思,还有点感动他的这番考虑。可她让他想,只是觉得他读过的书比较多。

她勉强自己思索了一下:“那就把时字去了,只叫顾燕好不好?反正你叫我燕燕。”

苏曜一下子蹙起眉,哭笑不得:“也太随便了吧……”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帮她想了一个:“顾燕回好不好?”

然后自己就说:“不好。”

燕回,他想到的是春意盎然,飞燕衔泥而归,一片生机。

但这名字落到她那双缺德爹娘耳朵里,指不定就要觉得是长女回来了。

做梦!

他的燕燕,才不是别人。

苏曜倚向背后的软垫,双目发直。

起名字好难啊。

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啊……

顾燕时也被难住,攥住他的手:“帮我想几个带燕字的诗词,我凑一凑?”

“嗯……”他清清嗓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顾燕时拧眉,心下认真组了一遍字,摇头:“别的呢?”

苏曜:“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顾燕时略作沉吟:“还有吗?”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这回她更快了:“还有吗?”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顾燕时眼睛一亮:“顾燕微,燕微好不好听?”

“还行吧。”他咂咂嘴,她旋即又道:“那你再说一个。”

他挑眉:“你这考我飞花令呢?”

顾燕时抿唇,遂在他身边一靠,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再想一个嘛!”

她的口吻骤然娇软,声音拖长,水眸仰望着他,眨了一眨。

“嘶——”苏曜败下阵,绷着脸,思索一瞬,“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燕枝,也好听吧!”美眸一转,忽而笑起来,“燕子落在枝头上,和阿狸一起待着!”

苏曜刚想说枝字有点俗,不如燕微,却被她这句话可爱到。

他顺着她所述的画面设想了一瞬,点头:“燕枝好。”

燕子落在枝头上,狐狸盘在树下睡觉。

他自顾自这么想,转瞬蹙眉:他怎么还是混得不如阿狸?

顾燕时哪知他会胡思乱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自己又将“燕枝,顾燕枝”念了两遍,高兴起来:“那就叫这个了,我有自己的名字啦!”

她的语气欢快得不行,他却觉得心里一刺,心疼地抱住了她。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长到十七八岁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爹娘真做得出来。

顾燕时忽地被他抱住,初时一怔,接着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不禁低了低头,心底稍有一声喟叹,却又很快扬起了笑:“你别这样,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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