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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215)

少顷,她一下子立起身,连连后退:“你怎么来了……”

她边说边摇头,滞了滞,续道:“你……你别来找我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

她的眼泪又涌下来,一时说不出话。苏曜转过身,行至墙边矮柜前,摸出火折,点亮了几盏灯。

殿里有了些光,他站在光晕里,她仍在暗处。她看着他,想走过去又没有底气,就呆立在那儿,哑哑地低下了头:“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说罢,顿了下,紧咬住下唇:“我家里……我家里都是大正教的人,不止兰月,还有我爹娘。我刚才……我刚才去见了兰月了,有大正教的人劫了我去。还……还有齐太嫔……齐太嫔也是的。但我……我没……”

她想说“我没骗过你”,他忽而提步走向她。

她一下子噎了声,恐惧弥漫开来,只想躲他。

苏曜步步逼近,脚步平稳。她足下打软,又被慌乱扰动,终是一跌。

临要摔下去前,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力一抱,将她稳住了。

她在他怀里挣扎:“你听我说……”

“我听到了。”他俯首在她额角上吻下去,动作很轻,带着抚慰,“这事是我不好。”

顾燕时浅怔,惶惑地抬头,与他对视。

苏曜眼底微颤,深吸气,轻道:“齐太嫔……是我让她来的,她跟大正教不相干。”

“你……”顾燕时一愕,旋即又挣扎起来,浑身战栗如筛。

“你听我说。”他将她抱得更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套兰月的话。可若与你说个明白,又怕你的戏做不真,兰月察觉异样,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你放开我!”顾燕时切齿喊道。

一切愈发地荒唐可笑。她刚刚知道爹娘都在骗她,恐他受害,迫切地想与他说个明白。

可他却告诉她,他也在骗她。

她已无力去听更多的谎言,只想躲得远远的。她甚至在想,若躲到阴曹地府里就能远离这万般欺骗,她就立刻去死。

可他就是不松手:“燕燕。”

他深吸气:“我不知道你父母是这样。若我知道,绝不会让你去。”

“放开我!”她又喊了声,门外的宫人们隐约有了些声响,转瞬好似被谁示意了退开,一切响动又消失无踪。

她挣不开他的桎梏,在一瞬里突然脱了力,身子一软,爆发般地大哭起来:“你们都说得好听!”

她声音沙哑,一字字地诉着痛苦:“你们都说得好听,就欺负我一个……为什么……我没害过你们啊……”

她呼吸急促,身子禁不住地往下坠去:“为什么都这样……”

她的口吻茫然至极。

不久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个宠她惯她的他。

可一夜之间,她什么都没了。

她泣不成声,在苏曜怀里又踢又打。苏曜薄唇紧抿,任她宣泄,直至她没有力气了,他将她打横抱起来,信步走向殿门。

顾燕时神思紧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干什么!”

“去宣室殿。”他推开门,在宫人惊疑不定的问安声中大步而出,“自今日起,你住到宣室殿去。”

顾燕时咬牙:“凭什么!”

“怕你想不开,寻死。”他道,她一怔,羽睫颤了颤,避开了他低下来的视线。

是了,她已想不开了,想要寻死。

若他不来,她大概会将兰月告诉她的事情一一写明留给他看,然后三尺白绫,了结这一切笑话。

心事被看破,顾燕时一时局促,神色闪避。苏曜沉了沉:“我们这些局中人都不干净,你若是恨,杀谁都好,别拿自己的命赌气。”

她安静了半晌,强笑:“我没有赌气。”

说着,她再度挣起来,不肯再让他抱着。

苏曜肩头的伤处一阵撕裂般的痛,硬将她抱稳,她紧紧攥住他的衣领:“没人在意我。苏曜,人这样活着没有意思,你放我走吧……好不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轻颤,眼中尽是央求,只怕他为了她与大正教的牵扯不许她死。

可她真的不想活了。

“谁说没人在意你?”苏曜摇摇头。说话间已走过后宫与朝堂间相隔的殿门,放眼望去,宣室殿巍峨的轮廓已近在咫尺。

他无声地调息,肩头痛得愈发厉害,只得尽量走快了些。顾燕时听完那句话安静下来,在满天星辰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脸,眼底一片晦暗。

他想说什么呢?想说他在意她?

可他从来没信过她。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一直在骗她、利用她。

她鬼使神差地想起昨天早上的事情。

昨日一早,她发现他给她松开了锁链,就赌气地反将他锁住了,然后自己闷了半天,一边还在生他的气,一边却忍不住地在心里为他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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