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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21)

——难不成等利息滚到一万两,她真要交出太嫔的位子出宫去么?

到时她能去哪儿?

牢中的父亲又当怎么办?

放下筷子的时候,她终于看了苏曜一眼。

苏曜也正看她,他眼角本就上挑,像狐狸,眯眼含笑的时候更会透出几许阴恻恻的邪意。

“朕有朝务要忙,母妃自行午睡吧。”他含着那份笑,气定神闲地起身往外走。

“我不睡了……”顾燕时立即道。

他驻足,转过头,好似早料到她会这样说,勾了下唇角:“是嫌朕昨日搅扰了母妃?”

“没有。”顾燕时摇头,也起身向外走去,“今日不想睡罢了。”

她心里乱,睡也睡不着。

途经他身边,她没停,先他一步迈出寝殿殿门。

“母妃是在生嫣太嫔的气吗?”他懒洋洋的问她。

这副口吻像是故意的。他好像明知与嫣太嫔无关,却硬要拉嫣太嫔来说事。

“别生气啊。”苏曜姿态散漫地跟着她步入内殿,“母妃若不喜欢她,朕过些日子打发她走。”

“……不必。”顾燕时转过脸,打量着他的脸色,一字字地说,“先帝在时她就身在嫔位,是陛下正经的长辈,陛下不能打发她走的。”

“嘿嘿。”他咧嘴低笑,“但朕也不喜欢她。”

顾燕时微滞,想起惨死的岚妃,不敢再多劝。

苏曜行至御案前落座,手指轻敲两下案面:“朕想听《十面埋伏》。”

顾燕时薄唇紧抿,行至侧旁落座,依言弹奏起来。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点这首曲子是在讥嘲她。

她现下就正处在“十面埋伏”之中,却还在毫无意义地强撑。

心乱如麻间,一下午反倒过得极快。苏曜如前两日一样,在某一首曲子终了时忽而开口说:“不听了。”

接着就告诉她:“一百二十二首。”

他边说边悠然抱臂:“两千五百二十八两,减一百二十二两,还余两千四百零六两。计息二百四十两,母妃目下欠朕二千六百四十六两银。”

忙了一整日,又多欠了一百二十余两。

顾燕时心弦愈沉。

苏曜淡泊含笑的样子,端然就是在欣赏她的垂死挣扎。

她抱着琵琶,不声不响地向外走去。

几日来已渐渐熟悉的紫宸殿好似突然变得特别大,大得让她心里发空,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临近内外殿间的殿门的时候,旁边多枝灯的光火一晃,刺目的光辉好似忽而扎中了什么。

顾燕时猛地回身,疾步向苏曜走去。

苏曜眸光微凝:“母妃还有事?”

“我……”她的嗓中莫名干涩,声音变得低哑。

咬了咬唇,她不敢当众说那些话,目光左右一扫,苏曜浅怔,会意。

“都退下。”他启唇,侍立四周的宫人们犹如潮水般急速往外退去。顾燕时垂眸静等,直至殿门关合的声音微不可寻地一响,她才复又抬起眼睛。

一双明眸,清澈美好。

她望着他,一字字地问:“陛下一直很讨厌嫣太嫔?”

“对啊。”他口吻轻松。

“但……”那抹菱角般好看的薄唇一抿,她声音低下去,变得瓮声瓮气,“但没有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苏曜的狐狸眼眯起来,手支下颌:“母妃何苦拿自己跟她比?”

顾燕时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

她原想一句句铺垫着问,以为这样说下去,那些毫无礼义廉耻的话就可以不那么难以启齿。

真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说不出来就是说不出来。

“那……那……那……”她一声声打着磕巴。落在苏曜眼里,就像一只漂亮但不安的小鸟,紧紧收拢着翅膀一声声小心地发出声响,却怕招惹天敌,每出一声就赶忙闭口。

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不慌不忙地等她的下文。

“那……”顾燕时终究败下阵,没有底气直言相问。声音愈发软下去,她低若蚊蝇地问他,“那陛下对太妃太嫔们,都还是当长辈们敬着的……对不对。所以陛下不喜嫣太嫔那些心思……”

苏曜微眯的眼眸中凌光一闪,生出嘲弄:“难为母妃亲眼见到岚贵妃的事,还能将朕看做这样的正人君子。”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她一阵瑟缩。

她在正话反说地探问,而他拐着弯地给了她答案。

他支着下颌,怡然自得地欣赏她逃无可逃的慌乱。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察觉他的意思。

小母妃,很聪明。

又或自始便有些旁的缘故。

他玩味地打量着她,幽幽地又道出一句:“但朕不会强人所难。”

顾燕时怔然抬眸,惶惑不解地看他。

他勾唇:“母妃若能按部就班地将钱还清,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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