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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129)

她傲气了大半辈子,便是在先帝昏庸到险些废了她的时候,她也不曾低过头。

现下,她也不想向这个继子低头。

孙嬷嬷闻言垂首退开,太后淡漠地又吃下小半碗粥,抬了下眼皮:“让厨房收拾出一条鱼来,哀家一会儿要用。”

“诺。”孙嬷嬷应声,心弦随之一松,忙向外退去。

这只是句简单的吩咐,她却想自己去传话,必要厨房尽快办妥,莫要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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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宣室殿里一片寂然。

苏曜沉浸于案牍之间,将宫人尽数轰了出去。忽闻脚步声响,他锁眉抬头,看见张庆生领着孙嬷嬷进来,神情又不得不缓和了些。

“有事?”他丢下手里的本册。

孙嬷嬷提着食盒上前,放在御案上,温声道:“太后差奴婢来为陛下送一盏粥,嘱咐陛下好好养伤。”

苏曜轻哂,神情并不恭顺:“劳母后挂心了。”

说话间,粥端上案,鲜香扑面。苏曜眉头微挑,默不作声地拿起瓷匙尝了一口,久违的味道弥漫唇齿,让他不自禁地想笑。

这道粥,他当年住到东宫后不久就吃过。

那时天还很冷,大哥去向母后问安,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食盒,食盒里便是慢慢一钵粥。

大哥招呼他说:“十二弟快来,这是母后做的,我们一道吃。”

他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吃了,那粥味道很好,她吃得满嘴粥糊,还是大哥帮他擦的嘴。

后来,母后做的粥他又吃过很多次,每每都是大哥带回来的,每每都是如出一辙的鱼片粥。

这个味道让他觉得尊贵不可及的嫡母好像离他近了一点。

但在大哥离世之后,她就没再做过了。

他虽变得日日都能见到这位嫡母,却又好像离她更远了。

苏曜回忆着往事,在孙嬷嬷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用掉了半盏粥,放下瓷盏:“劳烦嬷嬷告诉母后。”

他嘴角含着玩味:“大哥的仇,朕此生难忘,无需母后这样劳心伤神地时时提点。朕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这样忘恩负义。”

“陛下?!”孙嬷嬷深吸气,忍不住为太后辩解,“太后没有那个意思……”

苏曜回视过去:“她自然没有。”

浑不在意的笑容堪堪就是在说:她分明就有。

孙嬷嬷皱起眉,心下无奈。她原还想替太后多关照陛下几句,见此情景也只好忍了。

她看了看案头的奏章,摸不准这些东西与崇德太子一事有无关联,心下却盼着有。

——若有,就由着陛下先忙好了。这些事情查清楚,太后多年来的心结才能了却,才能有余力去顾及别的。

现下她只盼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这对母子不要闹得太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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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至入夜时分,寒风刮得萧瑟,阿狸惯会图舒服,早早地就盘在了顾燕时枕边准备睡觉了。

顾燕时犹自强撑着坐在妆台前,由着兰月帮她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呢喃:“好困。”

她总是这样。只消晚上睡得不足,任由白日里补觉,都还是困得神魂颠倒。

兰月手里的帕子又换了一块,抬眸间从镜中看到她惨兮兮的模样,禁不住地想笑:“姑娘何苦这样,跟害了相思病似的。宣室殿离得又不远,去看一眼,晚上是不是就能睡个好觉了?”

顾燕时蔫头耷脑地摇头:“不去。”

兰月从镜中睨她一眼:“今日若再睡不好,明天怕是要头疼了。”

“不去……”她还是这两个字,没说完就又打起了哈欠,大是一副要就地困死的样子。

宣室殿里,苏曜看了整日的案牍,张庆生唯恐他累着,却劝不住。林城来劝过两回,也皆被他轰走。

好在到了入夜的时候他自己放下了手里的本册,张庆生松一口气,赶忙上前:“陛下,早些歇息吧。”

“嗯。”苏曜应了声,起身,“朕去看看静母妃。”

说罢,他皱了下眉。

他不大舒服,觉得心跳得很快,身上还有些冷。便鬼使神差地想抱着小母妃睡觉——小母妃温温软软的,还会乖乖待在怀里,用来暖身最好不过。

他已经很久没抱着她睡过觉了。这念头冒出来,他后知后觉地有些怀念。

既然怀念,就去试试看啊。

经这一日他自问已想明白——小心谨慎不好使,还是当恶人有趣!

反正不论他如何道歉讨好,她也不爱理他。

那还不如去耍无赖。

诚然她仍有可能将他拒之门外,但耍无赖被拒绝,他心情能好上不少。

“去御膳房,问问有没有牛乳的点心。”苏曜边说边咂了声嘴,迈出殿门。

寒风忽至,吹得人一阵清爽,转而隐有几许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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