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87)+番外

“高二。”

舀汤的时候，老人家故意勺子敲到碗，清脆的陶瓷撞击声打破了他们尴尬的对话，她朝林康荣翻了半个白眼，抱怨道，“你还不如不问，他读书的事不用你操心，林湃可比你给我省心多了！”

林康荣闷着嗓子咳了两声，发了怂地低头吃饭。

老人家偶尔和林康荣聊几句家常，林湃没再说过话，这顿饭吃得他食不知味。他闷不吭声地扒着饭，早早吃完回了房间。

吃完了饭，林康荣把碗筷往前一推，起身找了张有靠背的椅子，坐下翘起了腿，在这个动作下，和他这个年纪合拍的啤酒肚适时显现了出来。

林湃从房间里出来，听到林康荣打开了一款最近热门的手机赛车游戏，他的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整间屋子里都是他跑赛车的音乐。

林湃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帮奶奶收拾碗筷。老人家瞥了一眼翘着二郎腿的林康荣，转而用欣慰的眼神看向林湃，她挥挥手让林湃不用收拾，“家里洗洁精用完了，你去小卖部里买一瓶回来。”

“哦……”林湃将信将疑地缩回了手。

“等会儿，你口袋里有钱吗？”

“有。”

林湃关上门走到街上，故意趴在门后面听着，林康荣的赛车游戏声络绎不绝地传来，厨房那边还有断断续续的水声。

过了一小会，正当他要转身去小卖部的时候，厨房的水声停了，游戏声也停了，林康荣的嗓门响了起来，“妈，我吃饭前说的事情到底怎么说啊？”

林湃奶奶的声音比较轻，林湃凑得近了点，听到她说，“我哪里来的钱？你自己在外面赚不到钱，我在这里就赚得到了吗？林湃还要读书，哪来的钱给你！”

“林湃、林湃现在应该才上学期，下次交学费不是要明年了吗……”

林康荣越说气势越弱，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跟和静那边实在拿不出闲钱了，这走亲访友的，怎么过啊……”

“走亲访友？你在外面哪来的亲戚？现在还有哪个亲戚理你？别说了、别说了，我这里一分钱也没有，要是来要钱，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妈！”林湃似乎在林康荣的声音里听到了哭腔，这跟刚刚林康荣在饭桌上的臭脸给林湃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

林康荣继续说，“你这么多年总是有点积蓄吧？我们最近是真的缺钱了，要不、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一有钱了就还你！”

“你现在是真的有本事了，我的棺材本你都打起主意了！要是你爸还活着……”

“他非打死我不可，我知道，你以前天天这么说……”

“反正我没钱，你就别想了！”

“妈——”

又是一声声情并茂的哀嚎，林湃走到窗户边，透过剪影看到他们似乎开始拉扯了，他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开门冲了进去，结果看到林康荣抱着老人家的胳膊声泪俱下，鼻涕都快要蹭到袖子上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说话。

林康荣最先反应过来，他松开抱着胳膊的手，抹了把脸，转过身背对林湃，老人家也配合地挪了挪步子，挡到他们中间。

林湃跑到洗碗池旁边，一下就找到了还剩小半瓶的洗洁精，他当着老人家的面，把洗洁精拿出来放到了饭桌上，“不就是回来要钱吗？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是没什么你不能听的……”林康荣突然又硬气起来，“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没向你拿钱就算好的了！”

“你还想向我拿钱？过去十年你对我们不闻不问，你良心过得去吗？”

“我良心……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开始赚钱了，哪像你还在读什么书！再说了，我生你养你，你懂不懂感恩？有这么跟你爸讲话的吗？”

“我是你生的吗？我是我妈生的！”林湃说着朝林康荣走过去，林康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老人家无奈地皱着眉，往前走了几步拦着林湃，说，“林湃，你先回你房间！”

“我有什么不能听的，你就让他说好了！”

“林湃！现在我也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老人家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过去那些年，你爸爸没有不闻不问，他也有打电话和寄东西来，你不知道而已！”

“奶奶？他都这样了，你还向着他？”

林湃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人家，又看到林康荣躲在奶奶身后，满脸得意。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平静下来说，“算了，你们慢慢讲吧，我最近不睡家里了，不耽误你们天伦之乐。”

林湃奶奶追着他出了门，林湃跟她解释了几句，说自己没办法跟林康荣待在一个屋檐下，要是她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