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6)+番外

……

许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提着装药的塑料袋轻手轻脚地推门进诊室。

诊室里摆了几张病床，用帘子隔开，不过现在帘子都被束起来了，许锐看了一圈，里面只有林湃一个人，就也不再小心，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许锐把塑料袋放到床边，注意到林湃打吊针的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顺着输液管往上看，吊瓶里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身体里，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已经快半瓶了。

许锐的视线又回到林湃的手，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在旁边比划了一下，好像差不多大，但手指又好像没他的细长。

林湃的额头还放着打湿了的毛巾，许锐想起护士说的物理降温，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去换条湿毛巾，最后选择把原来的毛巾翻一面，又重新放回到林湃额头上。

给毛巾翻完面，许锐还打量了一下林湃的脸，上次在足浴店门口只留下一个斯斯文文的印象，现在仔细看，他觉得林湃也不是那么斯文，他其实轮廓分明，只是皮肤比较白，看起来就容易显得文质彬彬。

“行了，你自求多福吧。”许锐站起身，打算给林湃留一张电话号码，好把医药费还给自己，可这里既没有笔，也没有纸，他想想也就算了。

许锐前脚才跨出诊室门口，刚才那位护士后脚就喊住了他，“欸！你去哪啊？”

“我其实不认识他，把他送到这我就走了。”

“那可不行！”护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锐前面拦住他。

“他的医药费我刚刚已经结清了。”

护士的表情顿时软了下来，扯着笑对许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也快下班了，他这瓶葡萄糖挂完要是还没醒你得把他带回去，卫生院要锁门的。”

“我说了我不认识他，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许锐侧身就想绕过护士。

护士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大步再次拦住许锐，她耐着性子说，“同学你看，你们看起来也差不多大。再说了，是你把他带过来的，你要是想住院你得带他去医院啊，我们这儿不提供住院服务。”

许锐还来不及分辨，护士就拽着他走到了林湃身边。两个人相对无言坐了十几分钟，林湃的吊瓶终于见底，护士手法娴熟地给他拔掉了针，让许锐给他按着。

临走时，护士看了看手表，对着许锐说，“我们下班还有十二分钟，你先把他带回去，他晚上应该就醒了。”

许锐糊里糊涂地按着林湃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护士离开。

他拍了拍林湃的脸，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用左手从右边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句：他现在还没醒，卫生院不给待了，我要报警吗？

周宁第一时间在群里说：不能报警啊锐哥，万一他真的是来碰瓷的，你不是送上门了吗？

傅言烨：虽然但是，这次我站周宁；

周宁：谢谢敷衍哥！

傅言烨：别叫许锐取的破绰号！

周宁：好的敷衍哥！

许锐：靠，你们还要不要脸，给我闭嘴；

许锐收起手机，他松开摁着林湃的手等了几秒，看起来已经不会出血了，于是按照刚才的经验，又把林湃背在背上，顺手拎起装药的塑料袋，往外走去。

许锐离开之前抬头看了看挂在大厅墙壁上的闹钟，距离护士说的下班已经过了六分钟，他掂了掂林湃，转身离开了卫生院。

刚走出去没多久，卫生院两扇大铁门上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心想，这六分钟，大概就是鹤山镇全部的善意了。

许锐把林湃背回家，除了麻烦点，其实并没有别的顾虑。他妈妈何慧晚上的时间几乎从来都不会在家里，不是跟着乱七八糟的朋友出去天南海北地吃饭，就是去镇口谁谁家里赌钱。一年到头，他们俩交流得最多的就是钱。

许锐把林湃丢在老沙发上，沙发不够长，另一边的扶手正好抵在林湃的膝盖弯。

他拿起遥控按了几下，老式电视里就开始放起了《蜡笔小新》，他又给自己泡了碗泡面，坐在餐桌旁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看到好笑的地方还会跟着傻笑一下。

泡面吃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门。紧接着，许锐听到有人喊何慧的名字。

起初他没理，但是外面的人锲而不舍，许锐于是对着门喊了一句“她不在。”

“是锐锐啊，那你知道你妈妈到哪里去了吗？”

女人的嗓音尖锐而高昂，许锐还想跟她隔空对喊，顾忌到旁边还躺了个病号，不耐烦地放下筷子，起身开了门，烦躁地对着外面的中年女人说，“不知道，你有事打她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