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52)+番外

24、第 24 章

“你现在跟我回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林湃奶奶板着脸，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林湃把老人家安抚在一旁，先给休息区的四个人开完机子，才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抬头半祈求着说，“奶奶，我现在走不开，要不你先回家……”

“不行，要么你就在这里讲清楚。”林湃奶奶一口回绝。

许锐从前台往这边偷瞄，总算知道了林湃平时的「不想」、「不去」、「不要」是从哪学来的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林湃，指着前台上的电脑说，“要不你教我一下那玩意儿怎么点，今晚我给你在这看着。”

林湃犹豫片刻，同意了许锐的说法，忙了几分钟后道了声谢，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一样，跟在老人家身后往家里走去。

到家的时候才晚上八点出头，但这片地方在鹤山镇也算得上偏僻，街上已经没多少人影了。

隔壁传来邻居的电视声，屋外偶尔响起几声狗吠，这两道声音交织成了此刻的背景音。

林湃奶奶坐在床边，一只手撑在拐杖上，林湃低着头站在她面前，一盏白炽灯挂在天花板的正中间，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进来，灯泡就轻微地晃了晃，引得人影也极轻地摇曳着，房间里鸦雀无声，在一片背景音的衬托下更显得冷清。

“我昨天从陈老太太那里听说，你期中考得了全校第一。想了一晚上，今天下去才去镇上那个学校里找你，又不知道你在哪个班，还是碰到董温文，才知道到哪里找你。我就问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读书？”

林湃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心理准备，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在鹤山高中，是这个学期才转学回来的，奶奶，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

“为什么？”林湃奶奶见他把头埋得更低，却不肯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是那边读书太累了吗？还是跟同学相处得不好，有人欺负你吗？”

“都不是，没人欺负我，总之我在哪里读书都一样的。”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我还记得，你刚考上的时候特别高兴……”老人说着眼底涌上了泪光，两人僵持了一阵，她又沉声问，“今年国庆的时候，你说学校里要补课，但你其实回鹤山镇了是不是？”

林湃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但他还是承认了，关于奶奶为什么知道他回过鹤山镇，在林湃这里永远成了谜。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老人家拉着林湃坐到自己身边，紧紧握着林湃的手，几十年的风霜雨雪让这双手尤其粗粝，她又问了林湃一些新学校的事情。

末了，她用满是皱纹的双手抚摸着林湃后脑勺，长舒了一口气，“唉，是我老太婆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什么都帮不到你……”

“奶奶，你别这么说。”林湃抽出一只手掌，拭去了老人脸上渗进皱纹的两滴浊泪，回身抱住了她。

“我昨天刚包的饺子，隔壁邻居都说好吃，我去给你下一锅。”林湃奶奶松开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回过头说，“搬回来住吧，怎么说家里也比外面住得舒服。”

林湃坐在床边，隔着房间的门框看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一如过去十七年里的无数个操劳的瞬间，她的身影在他眼中逐渐收窄，直到缩成了薄薄的一片，飘落在岁月的缝隙里。

——

一周后，在冗长的开幕仪式后，鹤山高中的运动会如火如荼地举办着。

“后排几个高个子男生，帮忙到楼上搬四张桌椅到操场！参加一百米跑的同学，现在就可以去体育馆里面检录了！”

李婵娟在班级里吆喝着，学生们刚刚在开幕仪式里才站了两个钟头，现在都瘫在座位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愿意动。

“大家都动起来！”李婵娟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教室里却还是一派懒洋洋的景象，“许锐！赶紧的！”

被点到了名，许锐只好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头，先是周宁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教室里逐渐变得躁动。

几个高个子男生都去楼上搬桌椅，女生则负责拿班级给运动员的补给、餐布一类不太重的东西。

许锐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回头去看林湃，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林湃还坐在位置上，巴巴地看着许锐，没有一点挪位置的意思，就差把「我不想搬桌子」写在脸上了。

周围不断有同学往外走去，许锐逆着人群往回迈了两步，好给他们让出路，他把手抬到林湃下巴的位置，冲他动了动手指，连哄带骗地说，“走了——”

林湃视线在许锐的脸和手指间打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只好认命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