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51)+番外

林湃无声叹了口气，扶额转回身，不再理他了。

许锐下午说不打扰，就真的没打扰林湃，他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写着题，不过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根据题目翻书。

林湃有两次微微侧头看他，他都因为翻书翻得太认真而没注意到。

一个多小时以后，许锐撞了撞林湃的手肘，把期中考的数学试卷推到他面前，指着一道答题区域空白的题目问他，“这道平面几何题怎么写？”

“这里……”林湃伸长手拿过滚到桌子边缘的铅笔，在题目上画了一道，“画一条辅助线。”

许锐盯着那条辅助线沉默了一会，抬头迷茫地看向林湃，“然后呢？”

“然后不就好了吗？”

“这怎么就好了呢？”

“然后、就……”林湃哽咽了一会，把试卷又抽过来了一点，拿着铅笔给他一步一步地讲清楚，重要的换算过程还特地给了他一点反应时间，才接着讲下去。

伴随着许锐拖长尾音的一声“哦——”，林湃把铅笔交回他手里。

“就按我刚才讲的，你把步骤在试卷上重新写一遍，我去接个电话。”

林湃跑到门口接了个电话，网吧里装了一台固定电话，不过现在几乎没人用，这还是他来这里兼职以来第一次听到这台电话响。

没多一会儿，林湃匆匆忙忙地走了回来，他隔着前台够不到许锐肩膀，只好拍了拍头，“我拿个东西到董温文家里，大概十几分钟就回来，这里你看一会……估计也没什么人，你看着别给人偷东西就行。”

“行，你去吧。”许锐轻松地应下。

许锐抬头的瞬间，林湃脑海中竟然闪过了「温顺」这个词，他立马把这种想法甩开了，「许锐」跟「温顺」怎么看都是一对反义词。

说来也奇怪，天气转凉后网吧冷清了不少，偏偏林湃刚离开，来上网的人就扎堆似的来了。

一开始，许锐还是很认真地研究着的，后来他发现自己实在不会，那些按键又不敢随便按，只好打发他们坐到旁边的休息椅上等林湃回来。

指关节在前台的桌面上敲了几下，许锐这回连头也懒得抬，他指了指休息椅的方向，流畅地报出了一串话，“网管不在，大概十分钟回来，那边可以休息。”

对方沉默了一阵，又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许锐正在写几何题的最后一句结论，慢吞吞地抬起头说，“不是说了网管不……在？”

最后一个字陡然变调，因为许锐看到来人并不是什么小年轻，甚至也不能说是中年人，“阿姨……哦不是，老奶奶，您来……上、上网？那个、网管有事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您先坐着等一会？”

许锐看向休息区，四个座位都已经满了，那四个人显然也沉浸在老人家拄着拐杖来网吧的震惊里，见状纷纷起身给她让座。

“我来找人。”老太太瞥了一眼休息区，摆摆手让他们坐着就是了，自己往电脑那片走去，站在入口处东张西望。

许锐也跟着她往里边看，心想老太太肯定是来抓哪个倒霉孩子回去的，还在心里为那个倒霉孩子默默祈祷了一番。

但是老太太看了好几圈，一点动作都没有，反倒引来了几个上网青年困惑的目光。

换个角度想，在这个时常烟雾缭绕的地方，被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凝视，或许是一种并不太愉快的体验。

“老人家，您到底找谁？像这样一直站在这里，大家都怪尴尬的……”许锐忍着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那你也给我弄一台电脑，我坐着等好了。”老太太略过许锐往前台走去，看着她健步如飞的背影，许锐发现这根拐杖完全是多余。

许锐回到前台后边，无奈地笑了笑，“网管不在，您要上网得等一会。我这旁边还有张椅子，您坐吧。”

老太太就着许锐推出来的椅子坐下，打量了一圈网吧的环境，又偷偷瞄许锐写的试卷，发现上面都是红叉，搭话说，“你还在读书呢？读的初中还是高中？”

“高、高中。”

“错这么多啊……”老太太打量完网吧，又开始上下打量许锐，“这个子窜得真快！”

许锐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还能搭什么话。他跟许平那一边的长辈早就不来往了，至于何慧，他猜测连何慧亲妈都懒得理她，他从小就是跟这一片的同龄人在泥巴里滚大的。

正当许锐一筹莫展的时候，林湃像天降救星一样出现在了网吧门口，但他在见到老太太的那一刻，仿佛心跳被骤然提速，脸色也变得一块红一块白，他含着嗓音迟缓地说了两个字：

“奶奶？”

“咳、咳咳、咳……”许锐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被一口矿泉水呛得咳个不停，他实在没想到，林湃才是那个倒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