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24)+番外

周宁一脸苦相地转过来，不满地抱怨了起来，“我说你们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接问对方吗？每次找我都不是真的找我……”

林湃把刚做完的物理试卷递了出去，周宁看了一眼，顿时收起了哭丧着的脸，乐呵呵地收下了物理试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答道，“锐哥他们要去市里集训半个月，今天就走了，所以今天下午才跟我们一起上自习课，就是在等他们教练他喊出发。”

“哦……”林湃点了点头，挥挥手打发了周宁，他从许锐抽屉里拿了本书，压在桌面的卷子上，免得哪天不知道被风吹到哪个角落里，又得挨一顿训。

晚上，林湃还是照旧坐在柜台后面，一边当着网管，一边预习之后的课程。

网吧门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吵闹声，他往外张望了一会，又听到「往左一点……那边……再往左一点」之类的声音，却没见到什么人往里走。

林湃刚起身，还没来得及绕过柜台，就看到董温文迎面走了过来，自从他适应了网管的工作之后，董温文很少会过来，他见得最多的，就是跟他换班的人。

“你坐着吧！”董温文摆了摆手，让林湃坐回去；

他又转头跟外面的几个工人交代了几句，随后走到柜台前，手肘撑在桌面上说，“我找了装修的人，把外面的「新胜网吧」的「新」修一修，那个灯都坏了好久了，昨天居委会的人找到我们家，说过段时间要评市风市貌，让我们捯饬得整洁一点。”

林湃点点头，收回了目光。

董温文看林湃低着头写写画画，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了各种计算过程，他盯着草稿仔细看，发现那是一道有关运动电荷在磁场中受到的力的问题。

他之所以知道电荷、磁场那些符号和单位，是因为初三的时候，学校就已经让学生提前接触了高中知识，一些竞赛中也会用到。

林湃解题步骤很流利，有一些繁杂的转化步骤直接略过了，但董温文对于这些公式的理解，仅限于知道其中几个字母代表了什么。

当时这些符号让他十分头疼，现在看到倒有种异样的亲切感。

距离中考结束已经过了一年半，他每天待在鹤山镇，见着镇上的人们一天又一天地过着重复的生活，想起当初竞争激烈的初中，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董温文好几次想要开口，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还是林湃先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觉得……”董温文回避了林湃的目光，盯着桌面上一道划痕说，“我重新回去读高中怎么样？”

林湃手里的笔尖顿了顿，他低着头停了几秒，然后点点头说，“挺好的。”

董温文陷在自己的纠结里，自动过滤了林湃话里的礼貌与疏离，剩下的，就是一腔热忱的鼓励，这鼓励像是给他注入了莫大的勇气，他边低头玩着手指，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其实这事要从半个月前说，当时我一个远房表姐回鹤山镇办户籍什么的，她比我大几岁，从初中起就在北京读书。

有天晚上，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吃了顿饭，我就觉得，她跟鹤山镇的人真不一样，我说的不仅仅是穿的用的，是她站在人堆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在发光一样，她一看就不是鹤山镇的人。”

“后来我跟我爸说，我突然想接着读书了。我爸还是老样子，他们老一代给不了我们太多参考，但是很尊重我的想法，说要是我想复读一年，考个高中也行，或者直接这学期就跟着鹤山高中的高一读书，他也有门路。”

“有些想法没告诉他，我不想一辈子守着这个网吧，这种看起来安逸稳定的日子才过了一年半，我就已经要受不了了。他跟我妈已经这样过了大半辈子，我要真这么说，我爸能拿板砖拍我脑袋。”

董温文说到这里，有几个人来上网，他让出柜台前的位置，坐到墙边的椅子上等着。林湃收了钱，给他们开好机子，也跟着坐到旁边来。

董温文继续说了下去，“你之前跟我说，你现在转学到鹤山高中了，我们这儿的高中什么水平你也知道，我当时没问你原因。或许……有没有可以跟我说的部分？”

“我是被迫转到这儿的。”林湃看向柜台，见刚进来的人路过柜台转了个弯，到里面的房间找人去了，就收回了目光。

董温文等了一阵，察觉林湃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换了个话题，“我初中的成绩……你也知道一点，你觉得……要是我现在跟着他们高一上课，能跟上吗？在这里读高中，我能考到大城市吗？”

林湃脑海里飘过李婵娟苦口婆心的样子，紧接着记起这一个月以来学生和老师对作业讨价还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