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150)+番外

回到教室里，上课铃还没响。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其中有几个被刚刚下起的大雨分去了注意力。

许锐经过时听到了两句，知道是在商量准备给徐琳的毕业礼物。

对于这类群体讨论，他一向不感兴趣，似乎林湃也不是特别关心。

许锐回想起来，一群人聚到一起的时候，林湃往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有好几次他都以为林湃压根儿没听进去，但是问他问题，他又都能答出来。

许锐绕过人群，发现李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跟周宁聊得开心。而周宁手上，就端着一杯一模一样的西瓜冰。

“接好了，爸爸的爱！”许锐重重地把西瓜冰放在了他们俩之间的桌子上。

周宁心虚地瞥了两眼许锐，开口道，“你们回来得太慢了……老李头先给我带了一杯……”

林湃看得起劲，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他本来都忘记买了，这杯可是你锐哥从我嘴里省出来的。”

“你喝我的，剩下的都给你。”许锐倚在林湃课桌旁，背过手把最后小半杯西瓜冰放到了他桌上，缩回手的时候指尖轻轻划过了他的脸。

他转而用力地一拍周宁的肩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给我喝完！”

“喝完就喝完嘛，多大点事，吓我一跳。”周宁拍着心口，往后一仰，许锐的手就够不到他了，他接着说，“就剩七天咯，我跟老李头说好了，临走之前，我们得把校门口的小吃全吃一遍。”

“你刚刚说的可不止一遍。”李程补充道。

“对！两遍！”周宁一手举着一杯西瓜冰，说，“西瓜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许锐冷笑着摇了摇头，满脸嫌弃地看着他，“满脑子就是吃……”

林湃默默地点着头，忽然戳了戳许锐的后腰，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离开之前，我们也把鹤山镇的店都吃一遍吧。”

许锐回头看他，绕过脖子把手搭在了林湃肩上，像围了条围巾。

他被拆台的尴尬只维持了几秒，随即说，“行……那家肠粉可以再去吃十遍！”

“才十遍啊？”

“一百遍？索性跟那对老夫妻同住算了，一天吃到晚。”许锐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看着自己的手说，“别人高考冲刺都是暴瘦，你好像还长肉了，都是我养得好。”

“切……”周宁撇了撇嘴，报复性地喝了一大口西瓜冰，说，“刚才还说我满脑子都是吃，一百遍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他脑子里哪是吃的啊？”李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湃，摇了摇头。

短短十几分钟，刚才还声势浩大的雷阵雨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泥路上湿漉漉的，反射出重新占领校园的太阳光线，刺眼而夺目。

“那边有彩虹欸！”教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原本聚在一起的人一股脑儿地涌向了窗边。

课桌上堆叠的考试资料静悄悄地躺着，少年的心却已经随着探出窗外的脑袋，荡向了天边的彩虹。

清凉的风钻进教室里，带着雨后独有的泥土味，掀翻了几页装订好的试卷。

许锐的座位就在窗边，占了个看彩虹的好位置。周宁放下两杯西瓜冰，兴奋地抓住了李程的手腕，跟他一起朝窗外的彩虹张望。

他的手心带着夏天冰饮料凝结的水汽，同时他又抓得很紧，几乎勒出了红痕。

一直到后来的很多年，李程都认为，如果只能够记住一件事情，那么他一定会许愿，记住这个冰凉而潮湿的瞬间。

“你不想去看看彩虹吗？”许锐转头问他。

林湃轻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许锐放在课桌上的手掌，“我已经抓到了。”

——

六月八号，天气阴沉。

午后三点左右下了场雷阵雨，雨势迅速减小，太阳钻出了云层，天空焕然一新。

大约四点，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呈两列站开，另外还有黑色制服的巡逻人员走动，警戒线由鹤山高中校门口开始，在他们身后拉起，围出了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

距离警戒线最近的，是当地电视台的采访人员，他们正在调整三脚架和摄影机的最佳位置。

再往后边看，考生的家长们带着一家老小，层层叠叠地站着，形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他们的焦灼程度，并不亚于考场里奋笔疾书的学生们。

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广播里发出了考试结束的指令，人群一片哗然。

第一个出来的是个男生，他把手里的笔袋甩得飞起，刚一出校门就被采访人员拦下，后边的女生见到这个架势，用手半掩着脸，往旁边溜去。

林湃出来的时候，警戒线已经撤了，考生和家长们在校门口挤成一团，仿佛同时上演着上千幕「小蝌蚪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