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15)+番外

“我又不吃人，你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吗？”

许锐轻笑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把林湃那根吸管的塑料包装也撕开，他握着包装还在的一端，把撕开那头递给林湃，林湃抽出吸管，他连着刚才自己攥在手里的塑料包装，一起丢到了器材室门口的垃圾桶里。

“边走边说。”许锐拿西瓜汁和林湃碰了一下杯，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仿佛真的是在专注地喝西瓜汁。

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许锐那杯已经见底了，他隔着两米的距离，朝楼道角落的垃圾桶扔空瓶子，瓶子在圆口垃圾桶边缘转了两圈，不给面子地掉到了地上。

许锐认命地往前跨了几步，弯腰把空瓶子捡了起来，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林湃站在几级台阶上，默不作声地看许锐做完这一系列幼稚的动作，等他追了上来才说，“要是你想知道他们传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许锐侧过头，略带挑衅地看他。

“会吧。”林湃朝前上了几级台阶，没回头看许锐，楼梯拐角正对着西面，拐角处的玻璃窗开了一半，夕阳在台阶上落下暖黄色光线，一级连着一级，晚风里还带着些许白天里的燥热，撩动着他后脑勺几绺头发，还有白衬衫的衣角。

“哦……”许锐收回瞥向侧边的视线，转而抬头看林湃落在夕阳里的背影，心想可真薄啊，好像风再大一点，他就能飘起来，“不过我没兴趣，不想问。”

林湃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许锐站在几级台阶下，整个人落在阴影里，嘴角藏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怎么说也活了十几年，谁还没有点破事呢。”许锐一步两个台阶地走过林湃，走过了楼梯拐角发现他还站在那里，于是趴在扶手上冲他说，“刚才太阳还没晒够吗？其实明天太阳也会升起来，会给你晒够的。”

林湃隔着玻璃窗，眯起眼睛盯着西边天空的那个亮点愣了愣，大步跟上了许锐。

——

林湃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去董温文家的网吧兼职，然后睡在柜台后面的小房间里。

这样的太平日子过了还没有一周，周三的时候，林湃刚进校门，旁边的学生向他投来的目光愈发变本加厉。

明明到昨天离校的时候，他走在路上已经没几个人关注了。

林湃心底霎时间升腾起强烈的不安，他凭着直觉往学生聚集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飞快，每一步也都走得心惊胆战。

各种好奇与打探的目光随着两旁的建筑一帧帧地往后退去，凭空生出了不切实际的晕眩感。

他越走越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直走到学校的宣传栏旁，这边聚集了一层又一层的学生，林湃从人群后面一个接着一个地拨开，后排留有空间，他们大都会配合地往旁边让开一些。

他继续朝前走，前排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学生，只能侧着身体挤进去。

林湃一直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抬头看宣传栏，清清楚楚地把每个刺眼的字收进眼底，这才觉得整个世界都归于寂静，只剩下「嗡」的一声，耳鸣就像停止跳动的心电图一样，灼伤着听者的耳膜。

宣传栏的黑板上贴满了写有「林湃吃软饭」的大字报，用的是红色彩笔，几乎显眼地占满了整个黑板。

剩下的一些零碎空间里，有人大刀阔斧地写了一段林湃和倪舒清的爱情故事，大致就是穷小子傍上了市长的女儿。

宣传栏的角落里，还贴了一张倪舒清的照片，并不清晰，看样子是在学校里偷拍的。

做这事的人一点都不低调，还特地在宣传栏一侧配备了一个「讲解员」，一个男生正拿着喇叭，流里流气地朗读着大字报上的内容。

“相信大家早就听说了林拜同学是从市重点中学转学来的，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跑这里来呢？这是一个校花千金被落魄穷小子欺骗，最后擦亮眼睛、看清人心的故事……”

学生会的纪检部成员在尽力结束这场闹剧，偏偏除了这个大喇叭，还有两个男生一直拦着他们，别的学生又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场面一直僵持不下。

林湃径直走到大喇叭身边，动作利落地从黑板上撕下一张「大字报」，又伸手去抢喇叭，那个男生握着喇叭不放，但是他的力气比不过林湃，被一把抢了过去，连着人也朝前踉跄了几步。

林湃举起「大字报」，指了指自己的名字说，“看清楚了，我叫林湃，不是林拜，以后出来说相声前，先认认字。”

他说完话，把喇叭往地上一砸，塑料制的喇叭瞬间四分五裂，林湃往旁边推开那个男生，从他身后撕下了黑板上倪舒清唯一的照片，攥在手里，揉得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