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149)+番外

徐琳给几个班上课已经远没有之前那样费劲，甚至得到了一些学生的积极配合。

她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学科热情，总能不厌其烦地重复解释同一个语法规则。但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决定。

临下课前，她收起讲完的最后几道易错题，对着全班说，“到此为止，你们高中的最后一节英语课结束了，我的最后一节英语课也结束了。”

蝉鸣和风扇的杂音交织在一起，教室里最后一点低语声也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讲台。

半分钟后，有个平时请教问题很勤快的女生，声音很轻地开口问，“徐老师，你要调走了吗？”

徐琳微笑着摇了摇头，温柔地说，“不是，我打算出国读博士，以后就不当老师了。”

她双手撑在讲台上，于缄默之中从左至右注视每一张面孔，这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也是最后一届。

下一个学期开始的时候，她将加入他们，再度成为一个学生。

忽然，从某个角落里响起了微弱的掌声。

林湃别过头看许锐，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们相视一笑。几秒后，他们跟全班一起，让这道掌声传遍了教室。

掌声稀稀拉拉地停下，班长带了个头，全班都站起来，朝她鞠了一躬。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徐琳微笑着，似乎把千言万语都融进了简单的道谢里。她朝他们鞠了一躬，踩着下课铃离开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徐琳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眼睛。李婵娟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我就说这群孩子，平时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其实心里什么都懂。”

“不管怎么说……”徐琳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抓着李婵娟的手说，“总算是跟他们交待完了，我讲题的时候，一直担心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拿到的编制，就真的不要了？”李婵娟开玩笑地问她。

“还是读书比较适合我……教书育人这种大任，还是要降到你肩上。”

徐琳笑着缩回手，注意到窗外走过两个勾肩搭背的学生，她认出来是五班坐在角落的那两个。想到已经辞职，徐琳看他们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哎呀，完蛋了！”许锐咕噜噜喝下一大口西瓜冰之后，突然惊呼道。

林湃刚举起吸管，正要戳到饮料里，听到他的惊呼，不由得愣在了半空中，抬眼好奇地看向他。

许锐从他手里抽出了吸管，接着连他手里的西瓜冰也抢走了，“周宁叫我帮他带一杯来着，我都忘了。现在走过去太远了，赶不上下节课了，你这杯给他好了。”

“那我喝什么？”林湃多瞥了两眼那杯被抢走的西瓜冰，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往回走。

许锐伸出手，把自己那杯递了过去，吸管正好触碰到林湃的嘴唇，“有我在，哪会少了你一口饭吃？”

林湃瞄了他一眼，判断许锐这时候应该没有在逗他，于是低下头，一口气咕噜噜地喝掉了小半杯。

嘴巴松开吸管之后，他还满足地舔了一下沾到西瓜汁的嘴唇。

许锐盯着他垂眼喝饮料的模样，咽了口口水，随即故作掩饰地拿回西瓜冰，喝了一口，说，“你都有黑眼圈了。”

“你也有啊。”林湃说得不以为意。

“天天跟你学到十二点，我没有黑眼圈才不正常呢。欸，对了，昨晚好像是一点。”

“十二点半啦……”林湃走着走着靠近一堵墙，躲进了阴影里，他反驳道，“十点的时候，我跟奶奶打了通电话，所以多学半小时补回来。我不是让你先睡了吗？”

“不抱着你我怎么睡？”许锐走在太阳底下，抬头看了眼窄屋檐，不远处飘来几团乌云，紧接着一滴雨落到了他额头上。

在跟林湃并排走还是前后走之间，他选择了前者，“昨晚那通电话好像比平时久，你奶奶都好吧？”

“身体倒是硬朗，就是记性跟过年那会儿比起来，又差了好多，昨晚我妈在旁边说半天，她才想起来我是谁。”

“至少也有好消息，如果只是记性的话……”

“跟你说一下情况而已，不是来讨安慰的。”林湃伸长脖子去喝他的西瓜冰，许锐趁机在他额头上啄吻了一下，林湃笑了一下，把原本要说的话也给忘了。

“我打算高考结束后再去看一次何慧，我爸让我带几句话，你跟我一起去吧？”

许锐向他投去征询的目光，“过年那次我踩过点了，知道是个什么流程，你到时候在外边等我就行。”

“嗯，好。”林湃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他们抄了条近道，刚拐进教学楼，外边就下起了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