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117)+番外

许锐笑着目送他离开，病房里再度恢复安静，他的笑容一时僵在了原地。

就像窗外阴沉沉的天光，不远处有几朵乌云飘来，严严实实地给挡上了。

他的笑意最终一丝一缕地消失了，换上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倦容。

许锐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检查、换药、吃饭、睡觉，这些事情日复一日地循环着，同个病房的病友来了又去，只有他岿然不动地待在这里。

和护工大眼瞪小眼的时间久了，两个人都没话说，有时候许锐会直接打发了他，让她到了饭点送个饭就行，为此，护工也乐得清闲。

林湃恢复了正常上课，但是他两只手都动不了，每天要做的事也仅仅是人坐到教室里，一动不动地听一天课，然后回家。

一周后，林湃右手恢复情况良好，拆除了固定。他白天上完课，下午就去医院陪许锐，给他讲白天上课的内容，晚上再回到网吧里兼职。

忙碌总是让人忽略掉很多生活的细节，到最后连忙碌的感觉也忘了，变得习以为常。

于是，傍晚四点成了许锐一天里最期待的时间。

一个月后，那是四月中旬一个普通的星期五。

冬天过后，气温渐渐回升，天微微亮的时候，窗外的电线杆上停了很多麻雀，许锐常常在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里醒来。

至少是一种每天都在变化的声音，他心想，这种富有不确定性的生机总是让人有所期待。

一直到中午，外边都是暖烘烘的阳光，下午突然打起了雷，紧接着下了一场急雨。

病房门被打开，一群人闹哄哄地涌了进来，老高带着半个体训队都来了，他们绕着病床围了一整圈。

“锐哥！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这个鬼天气也真的是，说打雷就打雷，说下雨就下雨……”

“嚯！你这个石膏打得，太瘆人了。”

“这么久没见到我们，是不是无聊到爆炸？”

“许锐你行啊！在医院里都不忘做作业。”

有人伸手来碰他的作业本，被许锐一把拍开了，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小桌上的东西，抬头看了一圈，问，“你们怎么来了？”

“怕你无聊呗，我就带这么多人来给你热闹一下。”老高一掌拍在他肩上，顺手掀起了他额前的刘海，皱着眉说，“你这头发快长到眼睛了，出院记得剪啊！”

许锐抬手挡开他，勉强地笑了笑，故意说，“不剪了，留个艺术家长发，改行去当流浪歌手了。”

“就你那个五音不全的公鸭嗓，可拉倒吧！”老高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他。

“我还是病人，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一群人嬉嬉笑笑地聊了小半个钟头，老高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只剩他自己和许锐单独留在病房里。

许锐无声地松了口气，把被塞了一手的零食放到一边，看向老高说，“要说什么就说吧，看你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都替你憋得慌。”

“你这个石膏什么时候能拆？”老高问。

“再有半个月吧。”

“还疼不疼？”

“听真话啊？”

老高从他小桌上拿起一袋零食，作势要扔向他，“那不然呢？”

许锐躲了一下，说，“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老高我跟你说，刚开始可真的疼死我了，晚上老觉得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结果还真的看不见，因为那段时间总不放晴。”

“不贫两句不舒坦是吧？”老高放下零食，低头犹豫了一会，说，“跟你说件正经事，我刚刚问了一下医生，他说你想恢复运动至少要四个月，高强度训练的话……五个月、六个月、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嗯……这个医生之前也告诉过我了。”许锐神情凝重，开口的嗓音由于哽咽而有些沙哑。

老高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调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七月的全国赛参加不了，还有之后的省赛。”

“你说实话吧，省赛的话我机会有多大？”

“一级运动员有难度，但二级还是机会很大的，总算也有高考加分，就是你文化课这一块得拼一把……”

许锐很慢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高走后，林湃没多久就到了，他左手的夹板已经拆了，右手也基本好全了，这算是许锐这段时间以来难得顺心的事。

林湃把背包里的书和试卷整整齐齐地摆到小桌板上，随口说道，“我刚刚从医院门口过来，好像看到你们体训队的教练了，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就他矮得最显眼。”

“你这话给他听到要挨揍了。”许锐笑了笑，把床头柜上的一堆零食抱到林湃跟前，“他们刚刚来看我，带了一堆吃的，你挑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