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赠山鬼(106)+番外

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双手插在兜里，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

“我有点话要跟你说，去阳台吧。”

许锐冲他点了点头，傅言烨进屋往楼上走去，许锐关了门，最后一丝光线挡在外面，墙上挂钟的指针游走的声音再度占领了客厅。

像过去一样，傅言烨到了二楼，就转向许锐房间的方向。

许锐抬手在房间门口拦了一下，“去三楼吧，上面还有个空阳台。”

傅言烨稍一愣神，转身跟上了许锐。

家里每层楼都是一前一后两个房间，许锐那间是二楼朝南的位置，三楼朝南那间是何慧的。

许锐推门走进三楼朝北的储物间，抬手挥了挥满屋子漂浮的灰尘，“不好意思，太久没人来了。”

“没事。”傅言烨跟着他穿过储物间，到了朝北的阳台。

“你脸上的伤没事了吧？”傅言烨站在阳台门旁边，声音放得很轻，要是风再大一点，或许就飘不到许锐耳朵里了。

“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就好了。”许锐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低头看楼下的马路，他记得家门口常常有几只流浪猫在晒太阳，不过后门这边看不到，他有些失望。

“我跟杨桐已经分手了……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当时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我跟你道歉。”

“嗯……”许锐还是低着头，他看到楼下有只猫从隔壁老大爷家里窜出来，一下子就没了影，他轻叹了一口气说，“算了。”

“还有就是……”傅言烨走到距离他几步远的栏杆旁，跟他一起往马路上看，“那天的事情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在场的人我也都打过招呼了，你不用……不用有压力。”

许锐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傅言烨，冲他扬了扬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谢谢。”

这是傅言烨以前在许锐脸上从没见过的笑容，礼貌、疏离，但是没有芥蒂，也没有恶意。

他来之前打了很久的草稿，但在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剩下的话都不再有意义。

“昨天没跟你打到球，下午有场友谊赛来吗？就在学校里……”

傅言烨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也问了周宁，不过他说你不去他就不去。”

“今天除夕，他肯定要跟他妈妈应付亲戚，他随口说的，也就你信了。”

“那你呢？”

“我下午要陪楼下的一只猫。”

傅言烨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跟许锐道过别，在门口对他说，“许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傅言烨。”

许锐沉着脸回来，看到林湃把房间里的地毯铺到了阳台上，正悠闲地晒着太阳，毯子的长度只够躺下半个人，他于是曲着腿翘在阳台栏杆底下的水泥台上。

林湃闭着眼睛，看不出来睡着了没有。许锐跪坐在他身边，把手放在了他的头发上，来回顺了顺，伴随着这个动作，林湃的长睫毛在阳光下抖了抖，但还是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他伸长手臂横放在林湃胸前，变成趴着的姿势，把头埋在自己臂弯里靠近林湃耳朵的位置，用侧脸去蹭他的头发。

林湃突然问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他跟杨桐分手了，还问我下午去不去打球。”

“那你去吗？”

“我说我下午要陪楼下的猫。”

林湃撑着手臂半坐起来，转头问他，“他信了？”

“不知道，可能觉得我神经病吧。”

“换我也这么觉得……”林湃笑了笑，他学着许锐刚才的动作，抓了抓许锐后脑勺的头发，“你头发好像长长了，上次剪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我想留到跟你一样长。”

“你不是说你教练不让你留太长吗？”

“管他呢。”

“那他要是拿把剪刀给你头发剪了怎么办？”

“那我只能跑回来找你哭了。”

“你好怂啊。”林湃傻笑着仰头又躺了下来，他在额头上横着一只手臂，好挡开刺眼的阳光，许锐一开始还趴着装出哭的样子，装着装着跟他一起傻笑了起来。

这回林湃真的浅浅地睡了过去，他一会儿觉得到了春天，一会儿又觉得到了夏天……

一会儿觉得自己正躺在市重点高中宿舍狭窄的床上，为即将到来的模拟考焦躁不安；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还处于孩提时代，正躺在家里舒服柔软的床上，那时候家里还很热闹，逢年过节爸爸妈妈会带很多外面的特产回来……

他们的身影是突然消失的，在梦里他没有等了一年又一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接受了家里不再热闹的事实，只剩下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林湃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又让他半合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