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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进化(61)+番外

我发现这人只要一邋遢就会变得没有半分忧郁气质,完全就是一个以调戏他人为己任、热衷于朝全天下人耍流氓的中年大叔。他一边呵呵地笑,一边从门后往回走,那只黑色的大包在身后跟着一摇一摆,“好了,我就不逗你们家小朋友了。不用特别忙活,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修有没有醒,在这里随便吃点东西就成——”

我姥爷笑眯眯地打断他:“行,那你就随便吃点什么。等我那群老朋友过来了,你也跟着一起会会。”

说话间管家已经沏好了茶,无良大叔噎了一下,默然地把那只黑色的包转回来搁在大腿上。在我姥爷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敢情这茶还不是给我泡的?”

“——儿子?”我老娘忽然伸手过来摸我的脑袋,“怎么了?傻乎乎的,在想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栖就在我身后,呼吸温热,却一直没有动静。

如果修跟他真像冯斯特说的那样,那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就为了报复?

我揉了揉脸,烦躁地扯松衣领,咬紧后槽牙。

算了,等人醒了直接问不就得了,在这里纠结个毛?

我姥爷跟冯斯特两人说话的时候,我老子一直没吭声,只把目光温柔地投过来,看着我跟我老娘。我们一直被摒弃在谈话之外,存在感不强,当他的目光落在栖身上时,立刻变得复杂难明。我刚刚平复的心又一咯噔,只觉得身后的少年已经坐实了私生子的身份,不然我老子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我可没说过这话。”

只听姥爷呵呵地笑了几声,我立刻移开目光,朝着他老人家看去。

只见他摸了摸胡子,露出年长者特有的笑容,说道,“斯特啊,毕竟你也算阿修半个长辈,这种时候由你出面调解,别人也不方便说什么不是?”

我竖起耳朵,感觉好像又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无良大叔跟修居然是亲戚什么的。

呃,而且看他一脸连胡子都遮挡不住的愁云惨淡,这事还十有八九是真的。

虽然觉得在这种家族秘辛大起底的时刻,会产生那么一种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的感觉。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最终战胜了理智,也顾不上好奇杀死猫什么的,只知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八卦主角看。

说实话,Z级的蝎子跟超A级的狮鹫到底算哪门子亲戚,小老百姓我很好奇。

果然,就连当事人跟我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只见他半抱着大腿上的黑色大包,自嘲道:“老爷子,我一跟废物没两样的家伙留在这里能顶什么用?何况当年他都没承认我是,毕竟是我亲手……算了。”

他陡然变得消沉起来,点燃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静了半天。

……我说,这就没了?

不由地回头看我老娘,嘴里低声抱怨道:“你们讲话怎么都喜欢讲一半留一半?”

她微微一笑,用两根手指捏起我那少了一截的袖子摇晃两下,回答道:“这就叫说话的艺术,等什么时候你能明白,你就长大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在她眼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口胡!老子明明都已经要当爸爸了,你们还把我当小鬼是想闹哪样?

我老娘还想说点什么,栖却在这时候收紧了搁在我腰上的手臂,慢慢地抬起头,用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醒了。”

餐桌前,冯斯特像感知到什么一样,手指一颤,燃到一半的香烟连同烟灰一起掉在桌面上,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下一个黑色的烧痕。他腿上搁着的黑色包裹跟着一阵乱晃,好像有什么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他皱着眉头,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影响,身体在椅子上一阵摇晃,手臂紧紧地揽住身前的包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包裹里的东西挣扎得更加激烈,三番两次想要脱离冯斯特的束缚,跳到外面来。他一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臂仍旧牢牢地抱住身前的黑色包裹,目光渐渐涣散。他怀里的东西最后用力一挣,摔落在地上,从大敞的包裹中滚出来,却是一枚黑色的蛹,表面萦绕着暗金色的花纹。

那蛹在地上滚了一圈,静止在餐桌前,两秒之后,忽然释放出大量的黑色雾气。我老子皱着眉,想要上前抑制这个蛹的异动,却被我姥爷伸手拦下:“没事。”

在他们身后,夜睁开了眼睛,眼中光芒明灭。

一连串的异变让我根本无暇思考刚刚那句“醒了”里面包含的意思。我抓着栖的手吸了一口气,急忙回头:“这是——栖?”

少年摇晃两下,软软地向后倒去。

屋里黑雾弥漫,砰的一声,冯斯特从椅子上摔下。他急促地喘息着,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行了一段距离,靠近雾气中央的那枚蛹,声音嘶哑地叫道:“阿卡。”

蛹的表面像水纹一样波动了片刻,然后片片碎裂,一只幼小的蝴蝶从里面飞出来,力竭地落在地上,变成了黑发黑眼的小孩子。他背上长着带有金色纹路的翅膀,两条触角软软地垂落,半闭着眼睛,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冯斯特伸手把他抱在怀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老爷子,怎……怎么回事?”

我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栖,感到心脏被狠狠地攥紧了,不由地提高了音量问道:“姥爷,这是怎么回事?”

我姥爷坐在椅子上,目光似喜似忧。然而,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理解到这目光里包含的意思。反正他老人家就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别的什么也没说。

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忽然变得明如白昼,我面色一变,将栖推给我老娘,自己冲到落地窗前,随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只见天地间腾立起无数纯白的虚影,辉煌交织,盖过了城市边缘的璀璨灯火。无数飞行器腾空而起,向着空旷的平原飞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它们悬浮在城堡的周围,每一架上都站满了人。他们身上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朝圣的虔诚,垂手而立。他们身后浮现的虚影也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卑谦而恭谨,像漫天星辰围绕着这座古老的城堡。

冯斯特呻吟一声,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代表原身的纯白虚影在空气中闪现。卡尼尔一直没有意识,身上的辉光却没有因此减弱,巨大的白色蝶影轻盈地舞动着翅膀,浮在冯斯特的蝎子左侧。

——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挣扎的意愿,选择了臣服。

我下意识地看向栖,他身后腾立的虚影却是一片模糊的光,没有形状。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同某种力量抗争的表情,吃力地撑着地板想要起身。然而这抗争在修的身影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第一秒就沦为了失败。

修仅仅是站在那里,看上去都比之前我任何一次见他都要有压迫感。而伴随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会传来时空破裂的奇异波动。他绕过栖,绕过卡尼尔和冯斯特,绕过了我,迈出最后一步,消失在空气里。

月亮在云中缓缓移动,下一秒,银色的月光就穿透了云层,洒满寂静的大地。聚集在城堡四周的人们向着凭空出现在悬崖之上的男人低下头去,仿佛在用他们最虔诚的礼节,迎接来自远古的神祗。

第53章 非同类Ⅰ

风在旷野中呼啸而过,卷起漫天沙尘,深渊之下有月光在挤成一线的水面上浮动。白色的光晕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人们的衣袂在风里舞动,背后的虚影林立。我扒拉着墙壁站在落地窗底下,眯着眼睛看被包围在飞行器中间的人。月光如银,落在他的眉间发梢,衬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更加冰冷。

我慢慢地收紧了抓在玻璃上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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