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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洹夜巡(48)

作者: 思弋 阅读记录

而且浴室里的水声未免有些过于顺滑平静,完全没有被身体阻挡后的喷溅响动——就像是在空放水。她立刻冲到浴室门外敲门道:“你还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奔涌的流水声。

“庄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先开门!”

她呼吸愈发急促,某些尘封已久的歉疚回忆被这扇紧闭的木门一点点唤醒。

“你是不是受伤了?”

“别吓我!到底怎么样了?”

她奋力转动拉拔着门把手,大脑瞬时间一片空白。

“你开开门!”

“你能听见吗?”

“小庄!你快开门!”

她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着在屋内奔走寻找能把门砸开的工具,混乱间,随着门把手“啪嗒”向下扳动,门隙开了一道缝。介舒一个箭步推门而入,浴室内的景象倏然吓得她倒抽凉气。

狭小的空间里血腥味浓重,地上的人正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坐在墙边,一旁的黑色风衣似乎刚从洗手台上滑落,被地上的积水浸湿后,被稀释的血水便在白色地面上醒目地蔓延开来。

她遽然眼前发黑,呼吸困难:“伤在哪里?”

他脸色煞白,满头冷汗,眼睛无力地瞥向她,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声音。

介舒慌乱地蹲坐到他旁边,据他身体扭曲的方向掀开他腰侧的衣服。伤口似乎是简单处理过,白色纱布和医用胶带盖在其上,但此时已经被血迹渗透。她蹙眉掀开纱布,一道撕裂的血痕显现出来。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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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舒起身关掉水龙头,又蹲跪回地上,拧着脸察看他的伤情。

俞庄嵁沾着血迹的手指向介舒脚畔半开的医药箱,她当即找出酒精清理那道眨眼的伤口。冰凉湿润的纱布触及伤口的瞬间,割肉般的疼痛猛然延及全身,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嘴里血腥味四溢。

漫长而刺骨的剧痛之后,凉风纾解而来。疼痛渐渐麻木,俞庄嵁才重新有精神去观察她。

介舒一边消毒,一边曲身仔细吹着伤处,因垂头的动作,那团盘起的头发正戳在他眼前。他垂眼,看见她新换的裤子被膝盖跪压在地上,浅灰色被血水染出了一大块深色印迹。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如此合身,倒是没有太令人意外,尽管这没什么重要,他还是好奇如此贫瘠的生活是如何把她养到这个地步的。

“那两个人不是直接离开的?”她倏然抬眼,对上他虚浮打量的视线。

只半秒,俞庄嵁就挪开了眼。

“你不用管那么多。”他微合着眼松弛下来,正想仰头靠在墙上缓口气,腰上的扎痛却骤然再起。

猝不及防的按压之下,他顿时眼冒金星,整个人几乎要歪倒下来。

缓过气来后,他失去血色的脸愤然转向那邪恶的清创员——她显然是故意的。

“看我干嘛?在消毒啊,没办法。”介舒不去理会他强烈的不满神情,低头包扎妥当,又抓了块毛巾蹲着擦地上的血。

毛巾擦到他腿边时,她毫不留情地将其一把推开:“你出去吧,横在这儿太碍事了。”

俞庄嵁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一时间瞠目结舌,丧失了言语。

“丧失行动能力了?”介舒起身在水池里绞干毛巾,余光见他愣在原地,便侧头垂眼问他。

那只血手极有尊严地拍上水池边缘,五指轻颤着曲起,粗重的呼吸声中,他吃力地弓着上身爬起来。

介舒从镜子里望着背后俞庄嵁煞白的脸,恻隐道:“小心点,别又扯破伤口。”

俞庄嵁闻言不悦地扭开头,正想侧身避开她走出浴室,刚离开台面的手又被一把攥住。

他错愕地回头,糊着血迹的手已经被按下水池,温水滚涌过他冰凉的手,她暖乎的指掌就这样在他的指缝间揉搓,池中的红色流水由深变淡。

狭小的空间内,她的右肩和半个后背在他胸前,差一点点就要碰上。

他没来由地觉得脸上发烫,大概是失血过多,有发烧的趋势。

1

燃烧的柴薪隔着玻璃噼啪作响,介舒把腿抬到水池边,大略搓洗着膝盖上的血污。呜咽的风声昭示着屋外的恶劣天气,尽管火炉和墙壁上的暖气都在孜孜不倦地发热,洗澡后留在身上的热气还是在一点点消散。

她挤干裤腿上的水,回首确认俞庄嵁的情况。

他之前一直装作没有大碍,可糟糕的身体状况现在还是展露无疑——他侧身躺在离火炉最近的位置,修长的身体缩在尺寸局限的沙发里,紧闭着双眼,睡得极不安稳,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无意识地发出难受的低吟。她坐到那张沙发旁的茶几上,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刚才还冰凉的皮肤此刻又迅速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