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经流年(29)

奉远诚道：“是山林县，和南屏离得不远，他大概希望乡邻都能看到我的笑话吧。很用心良苦。”

濯樱道：“没有什么笑话好看，我们绝对不接受。”

奉远诚道：“不管怎样，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千金难求的佳人，不能变成管库房的九品典簿夫人。”

濯樱道：“当典簿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不过，士可杀不可辱，谁会收下那种任命肯定脑子有病。”

马车一停，奉远诚低头朝窗外一探，高兴地说：“阿樱，真的有桃花。”

濯樱边答应，边担心他在隐藏真正的情绪。十年苦读得到功名，所愿是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做出成就，却被无常的变故连累，又被她连累，面临不得不放弃的困境……濯樱怀疑奉远诚把不快强忍在心里，决定要想办法让他高兴，真的高兴。

早春的重瓣桃花也许是前夜才刚刚开放，还没有人赶来观赏。奉远诚和濯樱走在碧波荡漾的湖边，吹着微凉的轻风觉得神清气爽。

“小时候在边城，难得看见美丽的花朵，到处都是黄土和沙地。”濯樱少见地提起儿时旧事，想分解奉远诚的注意。

奉远诚伸手摘一朵花，笑着递给她。

濯樱拿过去在手里盘玩，接着道：“城外的道观里有棵桃树，据说是道长从老家背来的树苗，三月以后会开出粉白色的花朵。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城里的女孩都结伴去道观外的墙下拣花瓣，回家后敷在脸上，就能像桃花那样又白又美。”

奉远诚道：“你也那样做吗？”

濯樱点点头，“嗯，我很会爬树，她们都拜托我爬上去摇晃树枝，让花瓣落下来。”

奉远诚笑着问：“道长不生气吗？”

濯樱道：“当然生气，我娘只好提着烙饼去赔礼。”

奉远诚仰起头，把一片花瓣顶在额头上问：“是这样吗？可以又白又美？”

濯樱笑着在他腰侧咯吱一下，他耐不住痒痒大叫一声，飞快地抓住她的手。抓住了就不再放开，牵着她走完湖边曲折的一圈。

第21章

‘如果南屏和京都离得没那么远，你爹一定会拿着割草刀去和姓潘的拼个你死我活。做草料生意的人既要酒量够好，也要性子够莽，这样才能护住自家的草田，不至被别人吞并。如果潘行雄还在詹州附近荡悠，谁也拦不住你爹去给他点厉害看看。’

吴氏私下和濯樱这样念叨，在奉远诚面前却不会提半个字。奉贺忍着怒气，吴氏藏着担忧，濯樱总是小心翼翼，都是希望奉远诚不要难过。

奉远诚难过吗？

他的言行和去詹州之前没有区别。在书房里写平帝生平志，向吴氏问安，和奉贺谈草田的开垦，和濯樱出去散步，给她讲不会流泪的故事。

因为奉远诚没有让人担心之处，大家心里反而充满沉默的怀疑，然而怀疑总会慢慢变淡，他们终究会把悬着的心放下，除了濯樱。

“阿诚，你有什么话想和别人谈一谈吗？我都想听。”这几乎成为濯樱的每日一问。

奉远诚能猜到她的心意，却都是一笑，亲近地拉着她道：“等写完生平志以后，我们和爹娘一起去踏春好不好？”

濯樱请求道：“阿诚，你不要故意不回答，随便告诉我一点什么也好。”

奉远诚道：“好吧，才听到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差点在赵大人面前失态，可是回到你身边后，我就想通了。”

濯樱道：“你的确应该生气。”

奉远诚道：“如果我生气，你也会不高兴，爹和娘也会跟着担心。面对暂时无法改变的困境，应该懂得适可而止。我是丈夫，是人子，是堂堂正正的文士，在坏消息面前不能像个虚弱的草包。”

濯樱担心地问：“真的不难过吗？”

奉远诚从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件道：“阿樱，你看看这个。”

濯樱展开那封信。信是从钒水寄来的，上面说：陈未被贬到钒水后，寄住在一间寺庙里，生活很困苦，却一心要帮农人们减低赋税。还好常有文人朋友去接济他，尚无大碍。

见她看完凝思，奉远诚道：“老师去钒水后，我多次写信给他，他都不肯回复，大概是不想给我添麻烦，我只好向别人打听他的消息。老师在困苦的环境里都没有放弃，我也不能满腹怨尤。”

濯樱道：“信上说陈大人度日艰苦，我们可以送些钱过去，请这位朋友帮忙照顾他。”

奉远诚道：“嗯，我也这样打算。还记得闵先生的那封信吗？”

濯樱点点头，奉远诚道：“如果信是真的，凭借它的影响，一定能让老师和我重返京都，取回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