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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97)+番外

说完,看向林之诚,“我说得可对?”

他这番话绝大部分是推测,因从他如今手中掌握的线索来看,没有一个迹象能证明林之诚和王令早在夷疆之前便认识。

但他没忘记,那晚王世钊给王令传的密信上分明写着一句话:平煜尚未跟林之诚联手。

到底王令有多忌惮林之诚跟他联手,才会特意让王世钊汇报此事?

王令又如何敢肯定,林之诚这等目无下尘的江湖人士,会愿意跟锦衣卫联手?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林之诚恨王令,且这恨意远在他的想象之上。

这个猜想在他今日见到林之诚怀中藏着王令画像后,越发笃定。

“你怎么会知道布日古德这个名字?”林之诚终于开始正眼打量平煜,开了口,语气寡淡。

平煜挑挑眉,笑道:“林帮主无需知道其中缘故,只需知道我可以帮你对付布日古德,你这些年做不到的事,我可以想法子做到就行了。”

见林之诚复又沉默下来,心知他已有动摇之意,继续道:“想必林帮主也已知道,南星派在江湖中消隐多年,声势已大不如前,而布日古德却正如日中天,哪怕你倾尽全力,也无法与之抗衡,何不早些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好早日帮你一起对付布日古德,一味遮遮掩掩,只会越发助长布日古德的嚣张气焰。”

林之诚依然不吭声。

平煜笑意维持不变,“林帮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眼下别说掳走傅小姐,就连能否活着走出湖南境内都成问题。而一旦没了性命,不要说通过复活一对孩儿求得夫人原谅,连最后见你夫人一面都成了痴心妄想。”

最后一句话终于如打破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之诚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他满脸惊诧,甚至比刚才听到布日古德这四个字时更吃惊无数倍,“你怎会知道?”

洪震霆等人也是诧异莫名。

平煜笑了,“林帮主别忘了,我们锦衣卫最善打听各路消息,对林帮主的家事,略有耳闻。“

其实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一点消息,知道林夫人如今还活着,但却未在竹城境内,而是孤身一人住在宝庆老家,且早在二十年前痛失一对孩儿之后,便已遁入空门。

所幸宝庆甚近,来回不过两日,要想知道详情,只需一匹快马。

据去宝庆打听消息回来的人说,近二十年来,林之诚几乎每年都去宝庆寻林夫人,之后便沉默寡言地立于林夫人所在的庵门外,一站便是一天。

林夫人却从不肯见他。

由此可见,对林之诚而言,除了当年双生儿的死,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便是林夫人了。

可惜的是,就在两年前,一夜之间,林夫人不知去了何处。

平煜起初以为林夫人或许是不耐烦再见林之诚,故而躲去了旁处,可从刚才林之诚的反应来看,林夫人多半还活着。

那么极有可能两年前东厂终于发现了林之诚的踪迹,林之诚怕连累夫人,才会将她藏到了旁处。

“刚才我等虽已逼退了第一轮东厂的人马,但东厂知道你落入了我等手中,势必还会派出第二轮第三轮人马,林帮主若不想让当年真相湮没,最好在东厂人马到来前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我等永远找不到对付布日古德的法子,而林帮主也永无报仇之日。”

平煜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一句:“更别提跟林夫人团聚了。”

林之诚脸上表情有了丝变化,未几,缓缓开口道:“当年我的确是在参加武林大会后,于蜀山中撞见当时扮作中原人的布日古德一行人……”

傅兰芽躺在帐中,裹着厚厚褥子。

夜已深,帐外可听见啾啾虫鸣,身旁,林嬷嬷已起了鼾声。

刚才林外似乎曾起了一阵喧腾,似是有人来袭,她担忧了片刻,见外头复又转为平静,又镇定下来。

是了,林之诚好不容易落网,东厂和镇摩教的右护法不可能没有动静。

一个时辰之后,外头第二次嘈杂起来,似是东厂再次派来前来掳林之诚的人马。

连帐门口的许赫和林惟安都忍不住扬声问道:“来人很多?可需要我们相帮?”

似是李珉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你们只需守好傅小姐就行。”

傅兰芽犹豫片刻,听得外头越来越鼎沸,心知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帐篷深处有一个暗道,似是早前南星派的在此处所挖,她早前发现后,曾揭开看过,见那地道干燥低矮,从那地道的深度和形状来看,不难判断里头四通八达,似是曾被打算用来做百星阵的阵眼。

看得出,林之诚因湖畔地势凹洼,只带人草草挖了一小半,便告停工,转而选择了那处山坳。

审问林之诚的那个帐篷,就在她们主仆帐篷的邻旁,好不容易发现这个未完工的百星阵眼,她只要顺着地道下去,走个几步,便能摸到林之诚的帐篷外。

她刚才曾试图让林许二人传话给平煜,问她可不可以旁听林之诚的审讯,平煜却始终未有回应。

她等了许久,想起平煜傍晚立于湖畔沉思时的背影,心情也跟着沉寂下来。

最后无法,只好无声挨着林嬷嬷躺下。

辗转至大半夜,却久久未能入睡,直到刚才有人前来滋扰,寂静的湖畔再起波澜。

听得外头人声鼎沸,她情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忙悄悄从被中起来,穿上外裳,蹑手蹑脚走到那地道口处,摸索着打开地道,下到其中,弯着腰摸着墙壁走了片刻,伸手推了推头上的隔板,果然松动,忙直起腰,吃力地从地道中探出头,就见她所在之处正是一处帐篷外,周围一个人影也无,像是大半都去林外对付东厂。

帐篷里,清晰传来林之诚的声音。

她忙蹑手蹑脚从地道中爬出来,却因地道脏污,身上衣裳蹭得脏兮兮的。

她急于听林之诚的供词,顾不上拍打衣裙,半跪在地上,屏住呼吸,将耳朵悄悄贴在帐篷上。

就听林之诚道:“那东西叫坦儿珠。名为珠,实则是块五棱镜似的物事,可一分为五,也可合五为一。当年布日古德为了从镇摩教教主手中夺回坦儿珠,心知单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成行,见我武艺高强,当年又教众甚多,可堪与镇摩教匹敌,便将主意打了我身上。”

“有一年,布日古德见时机成熟,从夷疆赶至岳州,易过容之后,扮作贩货郎,日夜在君山岛去往岳州城的官道上守候,守了不知多久,终有一天,等到我家仆带着孩儿出门玩乐,布日古德便将藏了毒的饴糖卖与我两个孩儿吃。”

“什么——”洪震霆震惊无比的声音传来,“你是说,当年你的孩儿不是急惊风,而是中了毒?”

傅兰芽也听得怔住。

林之诚的声音虽低哑,却透着浓浓恨意,“那毒药性子温吞,服药后,先是发热,后是抽搐惊厥,症状与寻常急惊风无异。我也是后来去夷疆找寻坦儿珠时,无意中发现我孩儿之死全是布日古德所为,他既为了报当年我杀死他同伴之仇,又为了让我卷入争夺坦儿珠之战,故意引我前去夷疆寻宝,想让我南星派跟镇摩教争夺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谁知,当时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又引来了旁的江湖门派,在争斗中,坦儿珠一分为五,一片混乱中,五块坦儿珠不知都落到了何人手中。而当年用作药引的那名蒙古女子,更是趁乱逃出镇摩教,再也没了消息。”

傅兰芽的心几乎停了下来,她隐约有个感觉,林之诚口中那位年轻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当年的母亲。

原来母亲果然是蒙古人,怪不得会随身带着印有鞑靼文字的古书。

“当时那场混战中,布日古德被镇摩教教主打得筋脉全断,我等一度以为他活不下去,谁知半年之后,去他葬身之处确认,却发现那棺木中空空如也,才知他依然活着,我一心要替孩儿报仇,又想找寻其他四块坦儿珠,便隐姓埋名,四处打探布日古德和药引的下落。谁知直到六年前,才在京城中发现布日古德的消息,时隔十四年不见,没想到他摇身一变,竟成了太子身边的近侍,而且看情形,还颇得太子的信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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