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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184)+番外

林之诚功力尚未恢复,脚上又系着玄铁脚铐,见王令朝自己咬来,仓促间无处可躲,只能眼看王令逼近,目光中却有释然的意味。

二十年前,因着一份狂妄自负,他不小心误中了王令的圈套,不但痛失双生子,更惹得发妻伤心欲绝,弃他而去。

时至今日,妻子依然不肯原谅他。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因着机缘巧合,在他的相助下,王令总算阴谋败露。

就算王令功力恢复一时又如何,早已是功败垂成之相。

虽不甘心死在王令手中,他却也无处可躲。

只一想到大仇得报,心中多少安慰少许,仰头看一眼晚霞蔚然的天空,胸中渐趋宁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

“之诚!”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心头一震,转头望向身后。

就见妻子不知何时从帐中奔出,正跌跌撞撞朝他跑来。

眼中蓦地一酸,他低声唤道:“贞娘…… ”

妻子却猛的停住脚步,满面骇然,露出绝望至极的目光。

须臾,痛彻心扉地哭了起来。

林之诚望着妻子,听颈后劲风逼来,心知王令已欺至近旁,眷恋地看妻子最后一眼,缓缓闭目受死。

妻子最是胆小,若是见到自己死状,不知会怕成什么样。

想到此,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捏住,狠狠一揪。过去二十年,妻子虽独自一人生活,总算有自己在一旁暗暗相护,若连他也走了,妻子可就真算得上孤苦伶仃了。

正想得胸中发涩,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讶然回头,才发现平煜不知何时已抓住王令的衣襟,用力将其往后一勒,不顾王令的挣扎,死死将其制住。

他目光微凝,初见平煜时,此子武功不见得这般精进,也不知操练了何术,竟短时间内拔高这许多。

他思绪并未停留太久,下一刻,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到背后的脚步声上,

那步伐如此急迫又如此熟悉,他就算闭着眼睛,也知是妻子朝自己奔来。

喉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他红着眼圈转头,眼见那瘦弱的身影越跑越近,不顾铁铐的沉重,强行迈开步伐,跌撞着朝她迎去。

平煜依照逆行的法子,重新点住王令的大穴,彻底将其内力废除,随后里外三层将王令关押于神庙中。

他不愿将王令交于旁人看管,却因皇上已然苏醒,正召他前去,虽不放心,却不能留在原地守候。

秦晏殊调养一晌,身子已恢复原样,自告奋勇看押王令。

英国公等人又点了近百名武艺高强的兵士守在一旁。

见状,平煜多少放心了些,匆匆离去。

路上,却想起王令先前提起傅兰芽母亲时曾直呼努敏,且从语气来看,似乎对傅兰芽母亲怀着刻骨仇恨。

心中隐约有种预感,傅兰芽的母亲恐怕并非普通的蒙人,暗想,不论王令最后会吐露什么,绝不能将他交由旁人审问。

除此之外,还需尽快从王令口中拷问出坦布麾下大军的行藏,好早些采取应对之法。

到了皇上帐中,门口早围了数位重臣,见他过来,纷纷让道。

皇上正茫然地看着帐顶,听得平煜进来,忙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掀开盖于身上的薄毯,起身道:“你来了。”

平煜跪下行礼,“见过吾皇。”

“今日之事,多亏了你。朕当时虽然不能言语,心里却清楚着呢。”皇上目光和煦地望着平煜,“只是,朕一想起过去两年的种种,仿佛身在梦中,也不知怎么就犯了糊涂,竟叫王令蒙蔽至斯。如今想来,朕甚愧矣。”

平煜笑了笑道:“皇上何出此言。“

心中却暗想,皇上神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眼下看着倒是明白,就不知下一回发病又是什么时候。

也不知王令做了什么手脚。以此人之能,就算下毒,恐怕也非一般的毒药,也不知何药可解。

如今王令既除,倒是可以好好盘查一下皇上的膳食了。

忽然想起傅兰芽那包解毒丸,不知她处可还有剩余的药丸,若有,不妨拿来一用。

需知傅冰父子尚在狱中,若是借此机会翻案,倒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法子。

虽一想到傅冰,他仍有些意不平,但既已和她到了这般田地,过去的事就算再介怀还能如何。

总不能到了迎娶之日,她身边连一个送嫁的娘家人都无。他不但想娶她,而且要给她十足的体面,恨不得让她日日都称心如意才好。

傅冰父子的事,只要能筹谋一二,总要尽力为之。

皇上望着平煜,还要说话,忽然剧烈头痛袭来,情绪也跟着变得烦躁不安。

只是与从前不同,他不但头痛欲裂,眼前还不时晃动一个出尘脱俗的美人,此女背影极美,只一眼,便叫他魂牵梦萦,恨不得立时将这女子招来,共享鱼水之欢才好。

这欲望来得太过莫名,似是在王令跟他提起傅兰芽之后,才不时冒出来作乱。

他虽然疑惑,却无法可解。

第144章

平煜怎料皇上头疾说发作就发作, 当即唤了御医进来。

英国公张达等几位近臣闻讯,忙也进到帐中,关切地询问皇上病情。

此次随军出征的大夫本有四位, 因不堪路途颠簸, 路上堕马摔死一位,土木堡被围时,又不幸病死一位, 如今仅剩两人。

二人跪在塌前给皇上诊视一番, 未看出个子丑寅卯, 于是仍保守地按照从前治头风的方子, 给皇上施针服药。

忙碌一番,皇上脸色总算稍有好转, 过了一会,安然睡去。

几位臣子从帐中出来, 满腹狐疑。

从前不知道王令是鞑子时, 诸人虽恨他谄媚皇上、玩弄权术, 但从未想过他会用毒药之类的下流手段控制皇上。

如今再看皇上的病症, 确有许多值得推敲之处。

不说旁的,皇上的性情近年来变了许多, 全没有十七八岁时的宽厚仁义, 大多时候都浑浑噩噩,有时却又暴躁得出奇。

尤其是近一年来,越发变得喜怒无常。于女色上,也比从前恣意放荡不少。更别提这时常发作的头疾了。

倘若王令真用了阴损的手段蛊惑了皇上, 以皇上中毒的年头,不知可有什么法子可解?真要解了,性情又是否能恢复从前。

若能,这江山倒还有救。

平煜抱臂立在一旁,任凭英国公等人长吁短叹,一句茬也不接。

就算傅兰芽处还藏有赤云丹,在不能保证物尽其用之前,他轻易不敢拿出给皇上服用,按照他的打算,最好能借着这个契机,一力帮傅冰父子翻案才行。

而且说句诛心的话,相比皇上究竟中的何毒,他眼下更关心的是坦布大军的行藏,毕竟,后者可是直接关系到北元境内数万明军的生死。

诸人议论一番,见皇上已熟睡,怕扰了皇上安寝,便告辞,往关押王令的帐中而来。

晚上皇上还未召见平煜时,想起荣屹和平焃几个宁肯顶着叛军的骂名,也要深入北元给予王令致命一击,不由大为感慨,不但亲口升荣屹为大元帅,更任平焃为左前锋。

至于平煜,经此一役,更已升为皇上心中第一人。皇上仍令其任指挥使,又将王令一案将于平煜及兵部尚书邝埜一并审理。

安排好一切后,这才召了平煜相见。

不料未说几句话,头疾便告发作。

因皇上亲口指了平煜及邝埜一道审讯王令,一干人等到了神庙门口,除了邝平二人,余人为了避嫌,都很有默契地停步。

待众人离去后,邝埜正要进庙,平煜忽然停步,朝一旁瞥了瞥,就见一名军士过来道:“邝大人,英国公有急事要与大人相商,请还大人过帐一叙。”

邝埜怔了下,转头看向平煜,面露为难之色。

王令一案,牵涉甚广,就算皇上再信任平煜,也不敢让其一人经手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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