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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树雨中深(42)

“只要我没有事,就不会让你出事的。”乐辰抓着李力的手说道。

李力只能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希望到京城去了不会太难过。

乐辰在船上一直迷迷糊糊的,因为忧心,头痛得厉害,也不知道行了多少天,感觉船一直在走,当下船的时候,他在地上根本站不稳,全靠李力扶着才能走路。

又坐了马车,感觉坐了很久,直到他脑子总算不再像在船上那般摇了,他被扶着下了马车,又走了路,应该是进了房里,乐辰有些昏沉地被放在床上躺着休息。

在马车上,耳边一直嗡嗡的,马车外面路上的人声马蹄声马车轱辘声还有各种别的声音,都好像是来自天外一样地让他觉得不真实。

乐辰身体本就不好,在船上十几天又没有好好养着,加上忧心忐忑,精神不济,身体就迅速垮下去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颊也消瘦了,李力看着心痛不已,甚至他自己的性命问题都被他放在了一边。

迷迷糊糊中,眼睑好像在被人抚摸,痒痒的,乐辰觉得不舒服,轻轻动了一下头。

“总算醒了么?”一个优雅的声音,只是略微低沉沙哑,乐辰迷糊里不知道这是属于谁的声音,应该是极其熟悉的,但他一瞬间就不想承认这来自谁。

乐辰的声音羸弱轻柔,带着懵懂茫然,“你是谁?”

第十七章 他已经变了

内侍来上报秦统领将人带回来了,安排在他于城中的一个小院里的时候,已经是彩霞满天的黄昏,虞嘉翔正在看折子,心情正烦躁郁郁。

听到这个消息,他握着笔的手顿了好一阵,然后脸上带上了欣喜的笑意,这种发自内心展开脸部肌肉的笑,还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大总管谢运程第一次在这位皇帝脸上见到。

“是不是让将他马上送进宫里来。”谢运程躬身提议道。

虞嘉翔握着笔紧了又松,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不用了,你去准备,朕要出宫。”

这种出宫便是便服悄悄出宫,谢运程答喏着退下去。

虞嘉翔坐在马车上前往秦长庚在京城东北的那个小院。

他有些莫名的亢奋,脑子里不断闪现在乐辰城时候和乐辰的相处,想着不知道这人逃走半年来怎么过过来的,到底成什么一副样儿了。

当然,有可能是长丑了,人脾气更差了,活不下去非常潦倒的样子,或是知道他当皇帝了,会在他面前阿谀奉承,一心想着再回到他的身边,得到他的恩宠。

变成逢迎样子的乐辰,不就和别的那些人一样了吗?

虽然有这些各种不好的假设,但虞嘉翔依然是兴奋的,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人是那个胆敢逃跑的乐辰。

虞嘉翔到达秦长庚那小院的时候,夜幕早已经降下来,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火。

这京城东北主要住着京城的一般富户,房子较为密集,各个院落不大不小。

在门口下了马车,秦长庚得到快马先报,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皇帝便服出行,秦长庚只是躬身行了个礼。

虞嘉翔眼光四处瞄了瞄,没有看到乐辰,问道,“人呢?”

“乐辰公子身体一直不好,在马车上就是半晕半醒,放到床上后就彻底睡过去了,皇上来了,想叫他起来接驾,却怎么也叫不醒。”秦长庚恭敬地回答着。

虞嘉翔已经往里面走了,笑着说道,“他不来接也没什么,他不出来,朕就进去。”

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秦长庚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介意,还是已经动怒了,于是只能恭敬地带路,心里惴惴不安。

他还没有将乐辰眼盲身体虚弱瘦骨嶙峋的情况上报,原来想着报上将乐辰带回来的消息后,皇帝怎么也会过好些天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召见乐辰,有一段的缓冲时间,怎么也能将乐辰养好一些,没想到才报上消息,他就亲自来了,这让秦长庚有些措手不及。

皇帝来了,李力被关押在了另一间房里,乐辰房中静悄悄的,只有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头发几丝散落在脸颊上,沉睡里,一向苍白的脸颊上有些晕红,但是,那清瘦的脸,几近无色的嘴唇,都昭显了他身体的虚弱。

虞嘉翔有些错愕,他想过乐辰各种情况,唯一没想过的就是这个一向精力充沛性格开朗的人会虚弱的躺在床上。

他在床前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秦长庚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他摆摆手让人都出去了,自己坐上了床沿。

房间里点着两只大红蜡烛,烛火烧得旺,光线映在乐辰脸上,微微跳动着,长长的眼睫投下一层暗影。

在虞嘉翔的记忆里,这人的脸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生动表情,或怒或开心,苦恼、困惑、迷茫、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都会毫无保留地在他脸上。

然而此时,这张脸上眉头轻蹙着,带着点说不出的淡淡的忧愁,眼睛紧闭着,抿着唇,看着就让人打心里怜惜,这人仿佛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虞嘉翔有些感概,想着他会受些苦的,但没想到他变成了这样。

不知怎么,虞嘉翔隐隐地有些心痛。

伸出手去轻抚乐辰的脸颊,抚摸他的头发,虽然消瘦了,皮肤似乎比以前更好些了,头发也打理地更好的样子。

这双眼睛以前是虞嘉翔最喜欢的地方,不知道此时又变成何种样子了,虞嘉翔轻轻抚着乐辰的眼睑,一遍一遍地抚过,眼皮跳动了一下,然后头偏了一下移开了。

虞嘉翔心底泛起激动的欣喜,压抑了情绪才保持了声音的平稳,说道,“总算醒了么?”

只是,乐辰的回答却让他生气了。

“你是谁?”

虞嘉翔非常生气,自己想了他半年,这人莫不是干脆将自己忘了,他紧紧捏住了乐辰的下巴,声音里带上了冷漠的讥讽,“你不知道朕是谁?”

乐辰一下子从迷糊里惊醒过来,身体颤了一下,反射性回答,“虞嘉翔!”

虞嘉翔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现在恐怕也只有这个人会叫自己的名字了,他笑了,放开乐辰的下巴,下巴上已经被他捏起了两个红印子,他好像不介意乐辰的无礼,带着笑意地说道,“还是记得的。朕来看你来了,不应该起身来拜见么?”

乐辰睁开眼睛,眼珠子缓缓动了动,最后定在虞嘉翔的方向,他身体发软,坐船坐久了,上了岸也有世界微晃的感觉。

他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好不容易爬起来坐好,慢吞吞非常不习惯地说了一声,“皇上!”

乐辰身着白色单衣,不仅脸颊消瘦,身体也消瘦,头发已经长到腰下面,黑黑的非常顺滑,披在胸前背上,肩膀单薄,脆弱地好像轻轻揉捏就能捏碎。

虞嘉翔看着乐辰坐起来,心里出现了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震动,这人估计是真的受了很多苦,不然,怎么就瘦成了这副样儿。接着又想到受过苦才好,才知道他以前是对他的好,以后对他好些,他也便知道感恩了,便不会再逃走了。

“不应该跪拜么!”虞嘉翔看乐辰仿佛是非常不愿意叫他皇上的意思,就很想难为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乐辰非常傲慢地说道。

乐辰眼睛根本看不到,到处都是黑的,他心里苦涩又忧虑,想着自己逃了,而这人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自己,心里就越发沉重起来,心里一担心,头就开始痛,最近,他的头痛毛病越来越厉害了。

他以为虞嘉翔是知道他眼睛已经看不见,还这般为难他,于是只好掀了被子摸索着床沿,慢慢动着爬下床去,这是陌生的房间,乐辰并不知道房间里的布置如何,动作非常小心,他根本看不到床脚蹬上的鞋子,也不敢慢吞吞去摸鞋,直接赤了脚站上了床脚蹬,乐辰的脚宛若女子的小巧白皙,莹润剔透,非常漂亮,因为冷微微缩了脚尖,他有些试探地从床脚蹬上去探地。

虞嘉翔看着乐辰这样,原还以为是乐辰在拿乔,看他皱着眉头动作小心的样子又觉得不像,心里泛起特别怪异的感觉。

乐辰头微低着,长长的眼睫掩盖了眼瞳,好半天才保持身体平衡站在了地上,头有些晃,总算跪下了,叩首说道,“草民拜见皇上!”

虞嘉翔看这人因为冷微缩着身体的样子,就心生不忍,一边的屏风上放着衣物,虞嘉翔本想自己伸手去拿那衣裳给乐辰披上,之后又觉得不妥,让乐辰自己去将衣服穿上。

乐辰听到虞嘉翔的吩咐,眼睛茫然地在四下里张望,站起身来往一边走了几步,马上被一个凳子绊倒了,额头磕在凳子边沿上,疼得他倒吸了好几口气。

虞嘉翔抢上一步将乐辰扶上,语气里带上了愤怒,“你做什么,故意在朕面前扮弱么?以为朕会怜惜你了,在朕面前扮弱的多了,不差你一个。”

额头上被磕破了皮,泛起红色的血丝。

乐辰觉得受了侮辱,咬着牙不说话,害怕一出口就要冒犯皇帝和他吵起来。

乐辰大大的眼睛瞪着,里面深深黑黑的,在烛火的映照下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里面没有一点神采,虞嘉翔和乐辰的脸离得非常近,这般近距离看着乐辰的眼睛,他总算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这双眼睛不是以前的乐辰的眼睛了,里面少了些东西,乐辰刚才的行动就像一个身处黑暗的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摸索世界,他的心一瞬间跳动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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