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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4)

作者: 花蒙蒙 阅读记录

这时院里的李妈妈端着碗盏,夜大娘和丁二娘端着冷食进来,招呼开饭。之所以不喊丁旖绰“小娘”,一方面这两个字不是很好听,意味不明容易有歧义,比如别人会说“你是小娘养的”,另一方面是,夜凌音女士抗议自己有被内涵到。

寒食节禁烟火,只吃冷食。皎然昨日和李妈妈准备吃食,捏了蛇盘兔,寓意“必定富”,还做了枣饼、面燕、细稞十余种供品,一个个小巧可爱,饱满圆滚,可惜只能远看,不能入口。

吃的是寒食粥、青精饭,配之新出的春酒,这一日也就权当清肠养生。

市井人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白宅的饭桌向来热闹。两位阿娘想借此放弃来客酒家,“来客酒家”是石敬泽他爹石青的产业,属私营酒户,旁边就是丁二娘的来客茶馆。

皎然很不靠谱地揣测,丁二娘有点眼不见为净的意思,不然常看常打脸啊。

这一个月以来,双方辩友围绕这个酒肆存续与否的话题友好讨论了无数次。

“阿然既然想要留下这间铺子,为何却将作婢作仆遣散了?”丁二娘虽然开茶馆,却很少亲自煮茶,多是仆妇在打理,她只管清点银子,所以不太懂皎然打的什么算盘。

“我们酒肆不大,自酿酒销路不佳,从公库拿酒又有庸力运酒兼搬运,用不上这么多闲人。”言及此处,皎然流出一丝坚定。

“便是如此,也该留下一两个来呀。”夜氏语调平平,她和丁氏一样,都觉得这是吃力不讨好。

皎然知道她们虽出身贫穷,但过惯几十年的富裕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小钱都不像钱,她慢慢算了一笔账:“酒工一日工食钱250文,听着不多,但二娘的茶肆仆一日也才40文,我们院里有时请来浣濯、扫除的妇女杂工,一日也才不到百钱。坊里五位酒工,一日统共要花去一贯多钱,算下来一月便是三十八两银子。那些人都干坐着等吃饭,烂虫蛀虫还是早走的好,以后要人再请便是了。”①

夜凌音神出半晌,挥了挥手道,“既是如此,却不如关了算了,你二娘说得不假。”

既没有自主品牌,又自我萎缩,前景不太明朗,可皎然确是一片看好。

皎然微笑道:“俗话说‘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酒肆的位置不差,人流就是钱流,三流的酒户也比得过一流的茶肆,再者我们每年在曲院有定额酒曲,可以自主酿酒,虽说量少,但也是多少拍户眼红的。往大了去是成气候,往小了保不齐也是衣食无忧。”

闻言,丁氏和夜氏对视了几眼,端起酒盏默不作声喝了一口。

皎然缓了缓继续道,“阿娘好不容易倾家荡产填了空缺,总不能一直吃老本,能吃到几时。”

这下可是打蛇打在七寸上。石敬泽上学堂念书处处费钱,夜氏作为息影多年的昔日顶流,也不好抛头露面,要是遇上粉丝认主要来叙叙旧就尴尬了,丁氏刚刚给负心汉填了窟窿,私房钱也不多。

眼见胜利在望,皎然决定加一把火,略微提高声音:“我知道阿娘是心疼阿然,但阿然不觉得这有什么苦的,阿娘养育我长大,我自然是要让阿娘安稳到老,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况且我们只是暂时遇困,想想西汉时,苏武被扣在匈奴,到北海牧羊,卧冰吞雪数日不死,熬了十九年方才回到长安。与前人相比,咱们家这算不得艰辛呢?娘亲待我好,让我衣食无忧,二娘也待我如亲闺女,总不能让二娘还去献茶,让大娘去献艺。阿然一点也不觉得难,真的。”

两位娘眼泛珠光,皎然暗自雀跃,海拔最低最没有气势的皓哥儿不乐意了,放开小手的鸡翅膀满嘴油光:“还有我呢我呢!我待然姐姐也很好的!”可不是,每回得了龙须糖都给她舔一口呢,皓哥儿嘟着嘴表示不满。

皎然点了点皓哥儿的额头,“好好好,皓哥儿最好了。”把这个肉团抱到自己腿上,皓哥儿得意地看了石敬泽一眼。石敬泽回以“君子不和小人计较”的眼神,默默吃饭。

白师太看着一桌子的人,笑得欢畅,“阿弥陀佛,阿然所言极是,心是一方砚,眼是一片天。你们俩如今有的多,看的倒变窄了。孩子长大,该听听小的,别端着大人的架子了。”

皎然合掌叹息凑趣道:“我们院不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大家都是佛门中人,众生皆平等,阿弥陀佛。”

两位娘被皎然逗得破涕为笑,纵容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白师太笑得愈发开朗,却啐了一声,“你这小丫头,倒是长进了,编排起你祖宗。”饭桌上自又是一番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