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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30)

作者: 花蒙蒙 阅读记录

张家夫妻看到皎然往马车上爬,走得更急直接追了上来。

“快走!快走!”皎然没空理会肚子,也没空理会车夫的眼神,但好像从对方眼神里读到了想要把她往下踢的讯息,赶紧一不做二不休,扒拉开车帘子往里爬,比起被张家夫妻抓个正着再也没脸见人,脸皮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值一提。

皎然扯开帘子收起临空在马车边的腿,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张家夫妇已经追上来抓着车窗拍打,与其同时,皎然撑起手肘抬起头,慌乱的目光正正撞上一双冷静而毫无感情的眼神。

端坐在车内的,正是穿着一身绣虎纹金线白锦袍的凌昱,正襟危坐,眉头微蹙,有一瞬间皎然觉得眼前人像救苦救难的佛祖,浑身散发着金光。可那眼神,那眉头又在提醒她,对方的高高在上和私人空间被打破的不适。

也是,皎然低头随意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将被扯裂的袖子叠起往掌心压了压,还是不想太狼狈的一面坦露得太彻底。

车厢被拍得哐当当地响,前方是悬崖,后方是峭壁,皎然急促吸了两口气,跪坐在车帘子后,“抱歉,凌公子,我遇到了……”对方应该没兴趣听这些腌臜事儿,皎然咬了咬嘴唇又道,“别赶我下去,我……”

“嗯。”

对方似乎没兴趣往下听,皎然也就停住了嘴。

凌昱抬手快速拉了窗边的细绳子三下,马车噔噔噔飞奔起来,张家夫妇的声音逐渐远去。

一时间皎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将车帘子揭开一个小口子,往外向小厮报了酒馆的方位,收回手双腿屈起,抱着双膝埋头坐在离凌昱最远的车门边角落里。

尴尬,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尴尬。

皎然全身发抖,不用摸都知道自己在发烫,她想抬头再说点什么,凌昱却早就闭上了双眼,好像车厢里只有他一人,不曾有人闯入。

车厢里像是有隐形的结界,将两人远远隔开,对方坐如钟气场强大,这边的结界慢慢蜷缩,最后缩成一团阴影,掩在角落里。

回到酒馆,皎然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出门来到汴河边的土地庙,靠着汴河的一面,土地庙的后墙有一小块空地,长着一棵茂盛大树。

这里是皎然的秘密基地,她娴熟地爬进枝叶丛里,摇晃着双腿坐在枝丫上,一手扯着树叶,一叶叶丢进河里。

身后有钟楼寺的钟声传来,鼻尖有土地庙飘来的烟火味。对岸的街道车马如龙,货郎担被沉甸甸的筺娄压弯了肩膀。眼前河里有蓬船荡过,木浆在河中划开一道道涟漪,装潢华丽的船舫里有声声莺语唱腔传来……

慌乱的心,逐渐寻回原来的轨道。

适才回程,凌昱全程都没有睁开眼,下车之前那声道谢,也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和他的每次见面,好像都不怎么美好。

第一次的捉弄,第二次的戏谑,第三次的暗讽,还有这一次……什么情绪都没有,静如死水,反而是这种近乎无视的淡定,没有疑惑,没有鄙视,没有调侃,没有不屑,像是随手在路边捡回一只流浪的小猫,一切都只是顺手,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真像是在积德,反正也不是救不起,不会有收获,也没有损失。

这种像空气一样可有可无的存在,实在是让人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也不知道该往哪处消化。

皎然将手里最后一片树叶丢到河里,双手捂住脸用力拍了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想那么多干嘛。

收起腿往回爬,沿途拽下些许枝叶零碎,滴滴答答往下掉,只听得“哎哟”一声,皎然抱着枝干以一个猴子爬藤的姿势定格住,往下一瞧,河边戴着帷帽垂钓的女子也往上抬头。

皎然看不清帷帽女子的面容,倒是对方惊呼了一声,自己撩开白纱,往帷帽上一搭。

正是那日在三墨画铺见到的国公府的凌涵姑娘,凌涵也是没想到会在此处,以这样的姿势见到皎然,她对皎然的初印象可好着呢,这才自动现身,不然就该转头继续钓鱼了,今日她也是心情烦闷,出来散心来着。

小姑娘笑得眉眼飞起,皎然尴尬一笑,慢慢从树干上滑下来,眼里只有凌涵,一个没注意,脚下一踩,才知道树脚下一个女子正打着盹呢,不过,这会也被她叫醒了(踩醒了)。不是别人,也是那日跟在凌涵身边的丫头。

“姑娘怎么会在这呢!?”

“姑娘怎么在这呢!?”

两人异口同声,齐齐笑开来。

皎然不想说自己窘迫的一日,摸摸鼻头道,“我没事就喜欢爬树,此处风景好。”

凌涵也不想说自己是跟家里人怄气呢,那样可就显得自己太小孩子气了,也摸摸鼻头道,“想吃鱼,来钓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