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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昂贵物证找我报案(267)

吴芸收到的那张夹杂在传单中的字条:你知道该怎么做。与多年前陶鑫寄给王汀转交其父的字条内容一模一样。

时隔多年,能够对此事了解这般清楚的人,除了王汀与当年的办案警察以外,就是陶鑫、郑东升、吴芸以及那个神秘的幕后人,还有一个王家爸爸了。当初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幕后人身上。但现在看来,会不会是郑妍失踪后,王家爸爸通过这样的手段故弄玄虚,给郑东升以及吴芸施加心理压力?以此报复他们?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就证明,当年王爸爸知道绑架王函的人还有郑东升跟吴芸。当这个念头闪进周锡兵的脑海时,他忍不住捏了下太阳穴。能够跟害了自己女儿的凶手坦然自若地相交十几年,王爸爸的心思之深,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不,也许王爸爸知道更多。他知道郑东升跟吴芸背后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他采取这样的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再次受到伤害。这么多年,王函始终记忆模糊,跟她父亲不停地给她暗示到底有没有关系?能够养育出一双聪明的女儿,从跌入谷底后还能再站起来,王爸爸的心智与忍耐力都非同小可。

陶鑫出狱了,与郑东升一道找上王家,说是要给王函道歉,可他们真实的用意到底是什么?王函是开生门后的幸存者,陶鑫想再用她达成什么目的?事情后面的发展走向是王函再度安然无恙,被拉出去的人成了另一位幸存者吴芸的女儿郑妍。这件事当中,王爸爸到底有没有推波助澜?

这些,周锡兵没有跟王汀提。女友与岳父的关系再僵硬,也是父女。父亲的形象在女儿心目中坍塌,对女儿而言,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况且,在女友家庭的父母子女关系投射中,女友更多地是随了父亲的性子。她与父亲的感情更微妙。周锡兵不希望女友再受到任何感情上的伤害。

“没事,爸妈基本上一直在家里头。最近也没什么人来找他们。”周锡兵语气故意放轻松了一些,“上次去家里吃饭,妈还担心你出差在外头旅馆会认床头,睡不好。爸从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睡眠枕头,说要买给你。结果妈说那都是忽悠人的,一点儿都不实用。两人为着这个还吵了一架。”

王汀配合地笑了起来:“我爸老爱买这些,放在家里又派不上用场。我妈气得都扣了他一半的零花钱了。”

话筒里传来“噗嗤嗤”的笑声,两人笑了一阵之后,周锡兵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安慰她道:“王汀,爸爸妈妈爱你和王函,我能感受的到。虽然有些时候,他们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王汀“嗯”了一声,反过来劝周锡兵:“你也跟叔叔阿姨多打几次电话吧。”她停顿了一下,字斟句酌道,“叔叔一心扑在工作上。阿姨又要忙工作又要顾家里。爷爷毕竟年纪大了,照顾奶奶力不从心,阿姨的压力肯定非常大。”

一阵暖流淌过周锡兵的心头,他高兴起来:“我妈说你给她买的充电艾灸包特别好用,她颈椎跟腰不舒服的时候,敷一敷,立刻轻松多了。我妈还说到底女儿细心,比我强多了。她让咱们休假的时候回去吃饭,她给你包春卷。”

看来周家父子的个性还真是如出一辙。王汀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委婉地劝说男友:“你要多陪你妈聊聊天。我打一百次电话的效果也比不上你打一次啊。”

周锡兵有点儿发懵:“可我跟我妈能说什么啊。嗐,吃饭了没有?吃过了。都吃了什么?吃了一二三四五。那不行,这样营养不够,你得吃六七八九十。”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了自己跟母亲之间的对话,老实跟女友交代:“真没什么好说的。和我爸还能说说工作上的事情。和我妈一说,她就让我改行。”

周锡兵硬生生地刹住了车尾巴。原本累了一天,跟女友打会儿电话,整个人就完全放松了下来,昏昏然地都想钻被窝睡觉了。现在他浑身一个激灵,那点儿困意完全一扫而空,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思。他妈为什么想让他改行,原因他再清楚不过了。

周警官结结巴巴地强行打哈哈:“那个,你陪我妈多聊聊吧。我妈可喜欢你了,嫌弃我的不得了。”

“没关系。”王汀微微吁了口气,“这没什么的,真的。我们人生中做的每一项决定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刚好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影响了我们的决定。你不当警察的话,我还未必会认识你呢。”

周锡兵有点儿忐忑,不太敢接话。王汀虽然声音柔软语气温和,可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要是他接错了话,后面天气会发生变化的。

话筒中长久的沉默让一向自诩大气正派绝不八卦的小兵兵都忐忑不安了。它放下了它高贵的自尊心,小心翼翼地问王小敏:“哎,你主人不会在给我主人下套吧?”

王小敏自信心爆棚,难得在小兵兵面前高贵冷艳了一回:“切!就你主人那个智商,需要我主人下套吗?哼!下套都侮辱了套!”

王汀轻咳了一声,警告地弹了弹王小敏的新手机链,看着眼睛前方的天花板,轻轻笑了:“我没别的意思。她终归是你从小一块长到大的朋友。我想,如果我能早点儿认识她的话,我们应该能够成为不错的朋友。”

“她是个很好的人。”周锡兵突兀地开了口,“真的,你会喜欢她的。”

晶晶的早夭在周家也是个禁忌的话题。死讯传来后,奶奶伤心得病倒了,后来脑子也越来越糊涂。他选择退学重新考警校,让母亲怒不可遏。后来双边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下来,但大家也默契地选择了对晶晶的死亡三缄其口。少年早夭,本就不是什么能够拿出来说的话题。

她死了以后,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上私立学校的穷人家的漂亮小姑娘,还父母双亡,又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亡;人们的猜测中不乏最大的恶意。

有人说她是被花花世界迷花了眼。小地方来的人,进了省城,周围的同学非富即贵,她哪里有不眼红的道理。长得漂亮成绩好,肯定想出挑,结果脚踩几条船,被人发现了怒而分尸。她要是不虚荣,为什么眼巴巴地跑到省城来啊。她要安贫乐道,就没这么多事情。

这已经算是温和的猜测了。更不堪的说法是她搞援交,惹了惹不起的人,又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所以才叫人给杀了。留下头颅骨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好歹长长脑子。

凶手一天不抓住,那一盆盆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就不会停歇。总有人认定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凶手不杀别人,而是杀了你?肯定是你做得不对嘛。你要是完美无瑕,凶手怎么会找上你。人类对于受害者的残忍,往往超乎想象。

这些话,周锡兵对着王汀说不出口。他只想说,晶晶不是那样的,她是个很好很努力很上进又很善良的姑娘。每个人都有权利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认命,从来都不是过错。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她是个很好的人。”

“嗯,我知道。”王汀点头,“所以你跟阿姨更加不应该为了这件事心存芥蒂。你想找出害了晶晶的凶手没错,阿姨希望你生活工作顺利也没错。你不能因为你心存正义,就认为阿姨自私。”

“我没有。”周锡兵急急地打断了王汀的话,“我也知道我妈辛苦。”

“可你不知道她有多辛苦。”王汀叹了口气,“人们总是认为女人照顾家人是理所当然,一句辛苦了就已经算非常领情了。可如果你自己试着照顾人,就知道这事情有多崩溃了。我以前床位上有个老太太也是老年痴呆,在我们科里头保守治疗摔坏的的胳膊。她女儿从国外回来照顾她,三天两头的,老太太嫌她服侍的不周到。她女儿说,要不是她妈的话,谁给她一个亿她都不愿意照顾人。这比她在会计事务所连着一个星期加班还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