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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乔木兮(40)

“不如这样,咱们久居城内的,对自己左右近邻都熟悉,便先从周围入手,看看有无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对方同为妖族,既凝滞时光,自是有所图有所求。别的人和事可以一成不变,但他期望达到的东西,一定有变化,若能找到这个变化,就可将此人揪出。”

男子起了个头,语重心长,“日子难熬,还望诸位能够耐下心性。”

司马扬:“我等同气连枝,只要齐心戮力,破阵之时指日可待。”

这些老油条号召起人来话全是一套一套的,嬴舟听得心里咋舌,不过也好,省得他再操心,乐得清闲。

白石河镇内被困的妖此刻大部分已都聚在司马家,红豺一行亦不例外。

蓟进自方才嬴舟绑走了青蛇起,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眼下假作休息,停在河岸边的柳树下,视线却是一瞬不转地留意着院中的动静。

他的跟班是个比大小猞猁还狗头的狗头军师,叫蟒蛇伤了脸,这会儿颠颠地凑过来,就惦记要报仇。

“哥,那长虫在他们手上,咱们现在怎么办?夜里找机会再去偷?横竖一到寅时,大家也各归各位了,他们看不住的。”

蓟进依旧凝眸盯着门前商谈的一帮人,准确地说是盯着嬴舟。

良久他才缓缓摇了摇头,“司马扬的银藜刺,正面堪称刀枪不入,反面则锋利无比,这玩意儿是跟着人走的,哪怕寅时回到别处,牢笼也一样在。”

跟班左右为难:“啊,这……”

蓟进打断他,好似在自言自语:“银藜刺倒是其次,现在最棘手的,是那头犬妖。”

跟班闻言,仔细地眯起眼端详嬴舟,不明所以:“他瞧着,也没有要和咱们争抢的意思啊?”

“他是不争抢——你没看见他对寒洇的态度吗?”蓟进示意地一抬下巴,“这小子可不像是会走旁门左道来修炼妖力的人。”

不仅不会,多半还要加以阻挠,如此一来,他们便不好轻易对城里的妖出手了。

红豺一行九人,论数量论配合,真和对方死斗不见得会输,但问题在于……

蓟进的目光跨过院门,直落在蹲着给青蟒疗伤的小椿身上。

适才犬妖与巨蟒交手时他看得真切,这个小山精瞧着平平无奇,护身术法却威力无穷,或许比司马扬的刺还要更胜一筹。

若不想法子打破她的屏障,可没那么容易除掉那条狗。

**

小椿打了个呵欠,困意浓浓地托腮坐在台阶上,欣赏白石河城郊的夜色。

司马扬着实是个会过日子的妖怪,家里的屋舍院落置办得和凡人一样精致,檐牙上悬着几盏简朴干净的灯笼,红光一亮,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司马家的小女儿哒哒哒蹦过来,给她递上一块煎得香脆酥口的煎饼馃子并一碗热热的排骨汤。

余下的客人们都有吃喝,是司马家几位女眷的手艺,到底是在人间待得久,连做菜也学得八分精髓。

现在没她的事儿了,小椿便吃着饼喝着汤,和小姑娘拿石子在地上画格子下棋玩。

旁边就是关着蟒蛇精的牢笼,后者垮起一张阴恻恻的脸,不时瞥二人一眼,她俩倒是无所畏惧。

一碗汤刚刚吃完,小椿正想再添点,冷不防迎面一坨漆黑的玩意儿飞来,撞了她个满怀。

耳边咕咕有声。

定睛一看,居然是白天的那只山鸮。

“怎么又是你?”

对方在她腿上待得还挺舒适,往里边儿挪了挪,十分自在地窝在小椿的腹部,还歪脑袋蹭了两蹭。

她伸头左右琢磨,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也想吃饼?”

“奇怪了,你干什么老爱缠着我,我又没带吃的……山鸮喜欢吃什么?老鼠吗?”

后半句话问的是那小丫头。

女孩儿或许都没听懂几句,茫然地摇摇头。

小椿在这夜猫子脖颈上的翎毛处轻轻抓挠,它瞬间便眯起眼,享受似地咂嘴巴。

笼子里关着的青蟒冷眼看了半晌,忽然爱答不理地出声道:“你是树妖吧?”

“据说草木成精,周身都会沾有山林的味道,很招鸟雀喜欢。它靠着你,就宛如栖身在树,自然感到安心。”

小椿恍然大悟,顿时长了见识:“原来是这样。”

寒洇略一颔首,眼珠轻转,顺势问:“那你呢?是哪一种树?”

……

嬴舟正抱着双臂听司马扬安排城内各自搜查的区域,余光不经意瞥到左侧,望见小椿抱着只山鸮,凑在那条青蟒面前,隐约在与他说着什么。

偶尔微微点头,偶尔面露惊诧,听讲堂似的,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他看进眼底,不明白为什么,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