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拎着剑柄,疾步冲上去的瞬间,小椿笔直地站在一旁,双手扣在心口结了个印,凌厉地往前一送。
也就是在这刻,嬴舟的四肢,尤其关节,清晰地腾起几缕稍纵即逝的金色水光。
而正瘫坐在地的两头猞猁同样狐疑地打量着自己身侧平白出现的一块草木金印。
有了白栎壳这能挡万钧的护盾,嬴舟简直肆无忌惮,大喝之下,扛着重剑只顾闷头一阵狂砍。
巨蟒粗阔的蛇尾不住在他身遭狠砸而过,掀起的碎石断木个个硕大如斗,阵仗翻天地跃起又落下。而不管对方的攻势来得有多汹涌难测,他一概视若无睹,在毒液与术法间毫发无伤地横冲直撞,重剑每一敲击,都会在地面崩出不小的裂缝。
这种单方面的碾压输出,打得大蟒很是被动,它几乎气恼到了极点,想不通方才还柔弱不堪一击的小鬼,怎么突然刀枪不入。
巨蟒鼓足气力,随着一声暴怒如雷的嘶吼,蛇牙内犹如暴雨梨花射出无数细小的毒针。
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猞猁兄弟立马双双抱头,正以为“我命休矣”,不承料,那些毒液打在头顶时却平白弹开,分毫未曾溅到身上。
周围好似浮着一张肉眼不可见的护盾,严丝合缝地庇佑左右。
大猞猁不解地抬起手,试图去触碰什么,可胳膊伸出去老长,依旧空无一物。
两人面面相觑,再仔细观察蟒蛇精身旁,正浪得上蹿下跳的那头狼妖,很快就知道自己是被谁罩了,当即感激涕零地爬地而起,直朝小椿跑去。
万万想不到这根草看上去貌不惊人,还能有这等神通!
毕竟在妖族当中,大家的术法都以简单粗暴地“杀杀杀”为主,极少有愿意静下心专研医术和防御术的,顿时如见救星。
兄弟二人一路用膝盖滑着跪在小椿脚下,感动道:“姐姐!”
“我们以后就靠您了!”
小椿:“???”
这如意算盘不打都响。
倘若可以仰赖她强大的防护术法,便不用担心被别的妖偷袭吞噬,活着出去指日可待!
另一边,嬴舟眼看越打越占上风,索性把最后一点妖力也倾注于重剑中,横削一招,血气飞溅地给那大蟒拉出条狰狞的口子。
接下来就只要一鼓作气——
他扛着剑在临近的一棵老槐上借力,从高处跃下,锋芒对准蛇精的七寸,气势鄙人。
就在这时,旁侧正专心抱小椿大腿的猞猁弟弟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缺月挂疏桐,长风呼啸过耳。
他在兄长的聒噪声里自语了一句。
“快到寅时了……”
客栈旮旯放着的铜壶滴漏不紧不慢地落下一粒水珠。
漏箭悠悠沉淀,直指寅初时刻。
嬴舟的重剑刚要劈到大蟒的后颈,倏忽间,周遭的场景一扫而空。
像是时光骤然倒退,写满了字迹的白纸当中撕下,一切又归于原位似的。
“轰”然一阵重响,巨剑砸在荒凉空寂的城郊,还弹了两三粒碎石。
苍穹一轮圆月明澈如镜,竹林随风轻扬,有静谧的沙沙声传出。
周遭安静极了,静得仿若落针可闻。
嬴舟环顾四野。
那巨蟒、猞猁、混乱不堪的战场,一切的一切统统消失不见。
身边除了同样一脸懵的小椿,什么也没有。
他砍了个寂寞。
后者张口结舌地望望南,再转头回来望望北,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
什么情况?
他将剑插入土里,力竭地靠上去歇气。
“不知道……看附近,应该还是在城郊。”
但似乎并非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
“大蟒蛇呢?”小椿戒备地凝视幽暗的竹林深处,一面倒退着小跑至他身前。
嬴舟力倦神疲地摇了摇头。
他打了一整宿,真是连说话的精神也没有。
末了,隐约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会不会是……新的一日又重新开始了?”
小椿摊手耸耸肩膀,明显不置可否,只眨巴着眼睛与之对视。
由于疲累,嬴舟半个声儿都不想出,手肘搭着剑柄,目光无处安放,索性百无聊赖地回望她的视线。
对方却并不回避,反而新鲜地一挑眉,更加专注地盯着他。
很奇怪,大概是之前在白於山没见过几次面,习惯了小椿树苗的样子,如今突然有了副人身,嬴舟竟觉得有些陌生。
原来她的眉眼是这样的吗?
好像比印象中轻俏不少。
那份长久的沉默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光。
只听“呲啦”一下,小椿被他那柄带火的重剑给燎到了。
“哇,好烫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