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舟盯着指尖留下的最后一瓣,“不……去……”
他丢完就啧了一声,狠狠地再往花枝上揪下一朵,再次认真的纠结起来。
“去找她说话……”
正在这时,那对单薄耷拉的犬耳往后耸了耸。
有什么人在雪地上小跑,渐次逼近了他的屋宅,来者似乎在十步外便喘了口气,放慢速度。
叩门声在下一瞬悠悠响起,伴随对方清丽的嗓音,节奏欢快。
“嬴舟?嬴——舟——”
“你睡醒了吗?”
他握着花枝讷讷地自语了一句:“小椿……”
少年立时手忙脚乱,他噌地跳下床,胡乱把几枝红梅塞到被子里,又抬脚将成堆的花瓣拨到墙根底下拿灰盖住。
“嬴舟?你在么?”小椿使劲凑到门缝上,企图瞧清屋内的情况。
接着喃喃自语,“怎么这么黑……”
他正要回应,冷不防发现这卧室死气沉沉,连忙把帘子一拉。
乍然大放的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嬴舟本能地用手肘遮了遮脸面,这才跑到门边去。
指尖行将触上门栓时忽又一顿。
不对啊。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应该是在生气的。
干嘛表现得如此积极。
自己辛辛苦苦去和望海潮谈判,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救命水,一回头看见她在同那条不安好心的蟒蛇精谈笑风生……那一瞬间的七窍生烟,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妖生阴影。
不管怎样,至少得让小椿明白,她与别的男人说笑时,他会很不高兴。
嬴舟深深调整好呼吸,将适才的意外之喜敛入眼底,故作低沉地冷着眉目轻拉开门。
屋外的人犹在做偷窥状,他一抬眼,恰好同对方直起的视线不期而遇。
那清亮的眸子里有浅浅的雪光,在望见自己的刹那压成了一弯新月,笑得灿烂又明媚。
“原来你在呀?”小椿举着沉甸甸的食盒,“差点以为你出门去了。”
嬴舟凝滞了半刻,而后躲闪地挪开视线,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你、你来……有事吗?”
“有啊。”
她讨好地以两手捧起盒子,笑眯眯地往他跟前凑了凑,“我来谢你的。”
嬴舟:“谢我?”
“对啊。”小椿打开盒盖,“那不是你千辛万苦帮我找到了救命的灵药吗?我谢你是理所应当。”
一股甜香微辣的气息扑面入鼻,混杂着焦脆的羊肉膻味,嗅觉过于灵敏的他立时咽了口唾沫。
“嘿嘿,香吧?我特地烤了半个时辰,怕你吃不够,还找他们要来几串鸡翅。”
嬴舟看她摆弄着竹签子兴致勃勃地指点,“中间这俩焦了的是二表哥烤的,底下刷了层甜辣酱的是沉安的,旁边的这五串都是我烤的——快凉了,你最好先吃。”
他却在心里想,可明明最初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落得这步田地。
……但你从来都没怪过我。
嬴舟嘴唇细微地抿动了一下,迟疑着问说:“你……亲手给我烤的?”
“是啊。”她回答得毫无犹豫。
他终于向着旁边的几串肉伸出手,显然察觉到自己背后的尾巴正在不安分地左右摇摆。
他毕竟是在生气,哪有生气的人那么容易哄好的。
嬴舟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不住拼命地压制本性,几乎是冲着体内的犬族之血咆哮了。
你就不能不那么招摇吗?
怎么会有这么不矜持的东西。
那条饱满的灰白色狼尾全然无视主人的请求,兀自欢快地甩动着,扫在门框的两端,像个鸡毛掸子。
小椿站在雪地上,神情柔和地注视着他吃烤串。
尽管事到如今仍旧不明白嬴舟究竟是为何心情不快,但按照白玉京的说法,犬是这个世上最单纯的兽类,哪怕是情绪低落,摸摸脑袋,吃顿丰盛的就能转好起来。
这话果然不错。
*
嬴舟在房中又熬了三天,当初药物带来的疼痛才渐渐过去。
刚至初九,山里的年味尚且浓厚,距离立春已经没几天了,那是对于狼族青年而言比除夕春节还要紧的日子。
拿人族来讲,就好比七夕乞巧。
作为灰狼,在未成精前,每逢正月和二月正是发情之期,一个适合□□好季节。
而今虽修成人体,已脱胎换骨能够压制兽性,但循规蹈矩的狼族老一辈们仍坚持不能忘本的原则,依然守着旧时的规制,在立春这日安排一场全族皆可参与其中的相亲大会。数千年来如火如荼。
只可惜这几年办得总不如从前红火,毕竟族内适龄男女日渐不均,实在是办了也白办。
嬴舟辟谷快十天了,正想出来蹭顿饭吃,没等走近重久身侧的烤肉架,便望见某只不要脸的大青蟒举着一串羊肉满嘴流油地冲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