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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宠为婢(94)

金陵太守一听,直觉不妙。

杨则善接过梁生递来的账本,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翻阅着,继续说道:“陛下体恤民情,让孤此番南下除了督察河务海防,巡视河工之外,还下了一道口谕,说是让孤实地考察之后,酌情谕免赋银和粮食。”

他声线幽冷地说着,指腹从账册上缓缓擦过,补充道:“安庆元年至十二年间,金陵积欠赋银四十二万两,以及粮食三千六百七十二石。”

金陵太守听完,擦着额头上不停溢出的汗水回道:“殿下有所不知,金陵虽然繁华,但也就这四五年才好起来的,安庆元年至七年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赋银和粮食大多都是那个时候欠下的。

且那时微臣还不是金陵太守,只是一个六品的宣抚俭事,后来有幸得朝廷赏识,提拔升迁,今年年初的时候才任职的金陵太守。”

“原来如此。”杨则善搁在桌案上的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沉默的时候,敲击声显得格外钝重。

这声音,仿佛就敲击在了太守大人的心口上,让他心脏跳的愈发厉害,只道这个新册立的太子殿下好生厉害,一见面就管他讨钱要粮,被他婉拒之后,也沉着气不发怒,只一副冷静思考的模样。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只见杨则善姿态矜贵的合上了账册,太守大人见此也暗自松了口气。

“今日孤初来乍到,便歇上几日再去巡视河务海防,至于赋银和粮食谕免之事,等孤亲自考察一番,再做酌情处理。”

“是。”太守大人应下,于是又问:“殿下是想歇在府衙,还是另寻住处?”

“何必劳民伤财,歇在府衙,一切从简便是。”

“是。”太守道。

……

话说。

林菲抱着三岁的沈时宜,跟在林俏身后入得船舱提前预订好的一个雅间内。

沈时峰抱着痰盂吐了之后,也就好受了许多,林俏让丫鬟推开雅间的小隔窗,又拿来一块腌制的姜片给沈时峰含在嘴里,缓解不适。

这时,听得笃笃两声敲门声。

丫鬟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长袍的高瘦男子,拱手作揖道:“敢问沈三爷可在里面?”

沈景浔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早年在书院里读书时的一个同窗,这便笑道:“秦兄,别来无恙。”

“沈兄。”同窗说道:“刚才我在外头瞧见你,就觉得几分眼熟,没想到真的是沈兄,三年前离开书院后,我就回了姑苏,今日也是应邀前来金陵参加友人的升迁宴,没想到竟会在船上偶遇了沈兄,不知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是昔日同窗,又有缘偶遇,沈景浔便应下:“请。”

同窗也抬手道:“请。”

沈景浔便跟在同窗身后出了雅间,林菲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姐夫离去的背影。

丫鬟把雅间的门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喧哗。

沈时峰含着腌制的姜片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三岁的沈时宜到底还是顽皮,竟自己搬了一个小绣墩到打开的窗户旁边,又爬上了绣墩,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棂上,吓得林菲立刻去抱她。

“姨母,你看河上有小鸭子在游来游去,好可爱。”沈时宜奶声奶气地喊,两只藕节般的小手在空中兴高采烈的挥舞。

林菲定睛看去,只道:“瞧着像是鸳鸯。”

秦淮河畔成片的柳树,长长柳枝垂到清澈的河水里,原本四月才有的飞絮,这会儿竟然提前了一个月,一阵春风拂面而过,那漫天的柳絮纷纷扬扬,飘满了秦淮河的两岸,也顺着温暖的春风吹到了河面上来。

林菲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壮观的飞絮,忍不住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去接那些风中飘荡的浅白色小飞絮。

一旁的林俏看着,忍不住掩唇轻笑:“菲儿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林菲低头拨弄着掌心的几颗小白絮,精致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来:“我在姐姐身边,可不就是个孩子!”

林俏却道:“你已经及笄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好不容易来到金陵,寻到姐姐,我才不要嫁人!”林菲说:“更何况,我的户籍……”她看一眼林俏身边的丫鬟,便不再说下去。

林俏知道,林菲如今还是奴籍,她的卖身契甚至还被握在他人手里,莫说嫁人了,就是真实身份被发现,都要被抓进衙门关起来的。

林俏看着生的一副好容貌的妹妹,想到她这般青春美丽,却要要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活下去,甚至不能嫁人不能生子,便觉得心中难受极了。

林菲也看出了林俏的心思,她握住姐姐的手,同她说道:“能陪在姐姐身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我从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