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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请送命(162)

木慈看得目瞪口呆,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跑酷爱好者。”左弦淡淡道,“放心吧,有个站点需要他从二十层高的大楼上跳到另一栋楼上,也没出过事。”

这是放不放心的事吗?!

“心里难受吗?”左弦忽然问道。

木慈一直盯着楼上看,生怕会出什么意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左弦淡淡道:“我记得在福寿村的时候,我让你松开林晓莲的那个决定,让你很生气。”

“怎么,这会儿要跟我开始翻旧账了?”木慈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转身来看着左弦,微微一笑,“我记得我道过歉了。”

左弦哑然失笑:“我当然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艾巧现在还没有死,你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林晓莲当时也没有死。”木慈避而不答,“我也放手了。”

左弦望着他,似有深意地微笑起来。

你待人人都好,也就意味着对人人都淡漠。

不分亲疏远近地帮助他人,是木慈本身的习惯,而绝非来源于对任何人的偏爱,也不期望任何回报。真有意思,看上去如此富有爱心、情感充沛的人,却如此理智残酷。

林晓莲、余德明、艾巧、麻花辫,他们对木慈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

“怎么不说话?”木慈又问道。

左弦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很努力地在活下去,又随时可以毫无怨言地死去。”

“这不好吗?”木慈挑眉,“我还以为在这种地方,本来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这很好。”

好到让人忍不住好奇。

过了一会儿,木慈实在闲着没事,又忍不住说道:“原来天井里的棺材的确是给大少爷准备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安排,这也太不吉利了。”

“这种叫寿材,意思是生前准备的棺材。许多老人都会提前为自己准备,免得到时候出事了,折腾得匆忙,让人走得不安心。”左弦解释道,“大少爷生下来的时候死过一次,虽说活过来了,但谁也保不住他会不会突然就死了,久病的孩子跟快死的老人没什么差别,都得提前准备,只是我们对这些习俗都不太懂,看见就以为死人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木慈摸了摸鼻子。

左弦非常从容不迫地叹了口气,看木慈的模样就像在教训一个连抄答案都不会的差生:“你忘了么?青旅里头摆着一书柜的风俗记录,你当我是白看的吗?只是那些东西我草草看过一眼,一下子没能对号入座,现在倒是能找到解释了。”

那些书,木慈也扫过两眼,这会儿已经完全忘得精光了。

很多人都认为刚看的东西会印象比较深刻一点,实际上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真正更容易回想起来的是根深蒂固的那些知识点。

比如木慈这会儿甚至能回忆起初中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想不起来几十个小时前,那阳光明媚的下午,他随手翻过的风俗志上到底写着什么字。

又过了几分钟,苦艾酒背着一身喜服的麻花辫往栏杆外露了个面,他对着左弦打了个手势,左弦立刻把木慈推到边上,平静道:“在边上看着。”

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木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苦艾酒直接把看上去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麻花辫从二楼丢了下来,距离虽然不高,但是那架势看起来跟谋杀也没什么差别。

好在左弦站得正是位置,他把衣服脱下来形成个布兜,给掉下来的麻花辫做个缓冲,然后双手微微一掀,把人掀到地上,又重新把衣服穿上了。

苦艾酒也顺着墙壁跳了下来。

麻花辫摔了个屁墩,终于想起疼了,不过她反应本来就有点慢,眼睛迷迷糊糊已经挂上泪了,嗓子里还没冒出声音来,她一抬头看见木慈三人,先是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眼泪簌簌流下来,小声道:“你们来救我了?”

“嘘——”木慈食指比在嘴上,看着她血淋淋的十根手指,露出不忍来。

麻花辫的眼泪立刻憋回去,用袖子擦擦脸,实在忍不住抽泣的声音,就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神色倒比之前坚毅不少。

“接下来怎么办?”木慈问向左弦。

“等艾巧咽气。”左弦淡淡道,“我想这里就结束了。”

这句话说来轻松,却让人不寒而栗。

三人掩护着麻花辫回到了外环楼的二楼观察情况,陆晓意等人已经回到房间里了,不光如此,他们还在厨房角落里看到了板寸头的尸体。

看来老人们不管用后,他才是少爷喝的第一味药。

内环楼的喜宴还在继续,棺材微微震动着,很快就没有了声音,尖锐的唢呐声直穿云霄,像是为艾巧而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