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86)

“我没事。”邓川想，我只是忽然，特别想见到她。

老邓这次订的是一个私房菜馆，亭台水榭，曲折回廊，装修得很精致。

包厢也很隐秘，点着熏香，余烟袅袅，不像是餐厅，倒像是茶楼，家里人差不多都到了。姥爷老神在在地坐在正中，听小辈们聊天。

见她俩推门进来，老邓带头，竟响起一阵戏剧性的掌声。

邓川在这样的掌声里褪去那几分思念，只觉得场面变得格外诙谐起来。

“我们的状元来啦——”表哥大声地说。

邓川忍不住出声打断：“不是状元，哥，只是第九名。”

“第九名这话也没说错啊，你是我们家的状元嘛。”舅舅捏着一小壶酒，款款朝酒盅里倒。“来来来——坐姥爷旁边。”

邓川落座，舅舅的酒盅也不由分说地推过来：“高考完了就是大人了，可以喝酒了。刚喝酒的时候就得喝好酒，这家的精酿很有来头。待会尝尝。”

小姑姑拦了一下没拦住。只能投过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邓川，你怎么好像晒黑了？”

她妈补充道：“邓川天天去练车，那教练车里特别晒，晒成这样已经是老天爷手下留情的效果了。”

“练车？”舅舅又很不靠谱地凑过来，把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拍了拍：“好好练，等证考下来，舅舅送你辆车，当做你高考的奖励！”

送车虽然听起来夸张，但按照家里的条件，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礼物。看舅舅一脸不容反驳的样子，邓川只能应道：“谢谢舅舅。”

“爸，那我呢？”表哥凑过来，“我不用新车，二手的也行。”

舅舅斜着眼睛看他一眼：“你没车开吗？——一边去，一天到晚净说些废话。”

表哥委委屈屈地坐回座位。

见众人到齐，老邓去外头吩咐上菜，这时推开包厢门进来：“招生办的电话催的也太急了，邓川，你想好去读什么了没有啊？”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看过来，顶着这样一片殷切的目光，邓川抿着唇，缓缓摇了摇头。

“晚上，晚上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我们川崽高考成功！

第43章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 虽说有小姑姑看着，可席间酒酣耳热，邓川也免不了多喝了几杯。

清酿后劲很大， 邓川回家换了清爽的衣服， 躺下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屋里拉了窗帘，特别暗。她急忙抓起手机， 还好，时间显示下午五点半。

她拨了拨有些凌乱的长发，刘海已经有些长了， 遮住一点眼睛。走到外头，老邓在厨房里忙活， 舅舅一群人正坐在客厅聊天。

大家都是休息了之后精神面貌很好的样子， 堂哥领着小外甥在打游戏， 见她出来， 招呼着让她喝口水缓缓。

邓川坐到沙发上， 小姑姑在跟堂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见她坐下，伸手摸了摸邓川的头发，轻声问她：“头疼不疼？”

邓川喝了一口水，低声说：“不疼。”

“饿了吧， 一会就开饭了。”

邓川的长发被小姑姑帮着扎起来， 女人在耳边低笑：“头发这么长，平时热不热？”

邓川一向怕热， 家里人都清楚。感受着小姑姑的力道，邓川索性往她身上靠了靠，她们从小感情就好。小姑姑上中学的时候， 邓川刚刚出生，小姑姑平时也不是喜欢小孩的性子，却格外喜欢逗着邓川玩。后来，小姑姑出去上大学，邓川每年都要在车站哭一回。

虽然现在长大了，但感情还是亲近。邓川觉得小姑姑是家里最好的人，温柔，开明，务实，不市侩，也不浮夸，总是笑盈盈的模样。

在徐薇出现之前，小姑姑就是邓川关于未来的想象。她想成为像小姑姑一样的人。可以说，小姑姑是邓川最早关于成人世界幻想的投影。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邓川总想着，想成为小姑姑一样的人。可这个目标虚无缥缈。因为每一个人成长的历程，都是无可复制的。邓川现在已经会想，她是谁的女儿，是谁的侄女，是谁的朋友，再到是谁的学生，要经历过这些之后，她才会是邓川。

就好比，在遇见徐薇之前，邓川并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可现在的她却曾切身体会过，爱情是孤独，是忍耐，是把自己的前途和它同等对赌，也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珍重和纵容。那些求而不得，不合时宜的痛苦，和徐薇的柔情一起，交织着组成打磨珍珠的砂石，在邓川追逐徐薇的过程中，让她窥见了成人世界的一点光芒。

老师。邓川曾无数次咀嚼过这个词。对她来说，这两个字所包含着的甜蜜和痛苦，几乎折磨得她在深夜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