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颗苹果(75)

这一刻他意识到,他好像从来都搞不清楚人生目标是什么,总是在取舍和道德中犹豫不决。

身旁的齐明叹口气,嘀咕道:“我也没想好要考哪里,再说吧。”

二人抽完烟回到店内,谢青寄又给齐明讲题,结账的时候齐明刚要掏钱包,却被谢青寄一拦,大方地把仅剩不多,难以度日的零花钱交给店员。

齐明调侃道:“经济这么窘迫,你俩处对象的时候都怎么约会啊?”

“我们不约会,就在一起过日子……他还挺能挣的,但我不用他的钱。”

谢青寄一顿,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的尴尬,认真解释:“我爸总是说,得有责任感,以前他跟我妈没离婚的时候,也没让我妈贴补过家用,我妈挣的钱都是她自己的零花钱,买化妆品,买衣服。”

谢青寄上辈子的专业注定接不来什么私活,一开始不花谢然的钱是觉得他的钱来得不正经,后来不花谢然的钱,绝对离不开谢文斌这个大男子主义的言传身教。

他拿出从小攒下的压岁钱去开了个户头,课余时间研究炒股,也算有些微薄的收入。

这些钱全部被他存进一张银行卡中,放在玄关鞋柜上,叫谢然贴补家用的时候花这张卡。

当时谢然的娱乐城刚开业,外加上别的一些打擦边球的副业,正是收入最多进账最猛的时候,毕竟赚钱的买卖不干净,干净的买卖不赚钱。

谢然压根不把谢青寄炒股挣的这些小钱当回事。

最后那张卡摆在鞋柜上落了灰,只有谢青寄会固执地、源源不断地往里面几百几百地转钱。

齐明的司机过来接他,顺路把谢青寄也给捎回家。

赵高有种神奇的能力,可以从脚步声中判断回家的是谁并作出不同反应,如果是谢然,它会当做没听到,心情烦的时候还会藏起来不叫谢然骚扰它;如果回家的是王雪新、谢青寄、谢婵,那么赵高会立刻起身,梗着脖子往前突突,跑出狗的风采,叫出狗的音色,用猫的外表藏住狗的灵魂。

它熟练地抓住谢青寄的裤脚,爬树一般攀到他怀里去,委屈着嘶哑嚎叫。谢青寄安抚地摸了摸赵高的脑门,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

谢然悻悻地摸着鼻尖,手上还拿着罐打开的罐头,谢青寄进门前,他正举着罐头逗赵高,只让闻味道,不让吃。

谢青寄走上前,从谢然手中接下罐头喂给猫咪。

他突然道:“你刚才去我学校了?”

谢然一顿,很快调整好表情,点头认下。

“正好路过你学校门口,本来想着顺道把你接回来,结果刚到就看到你们……我没好意思打扰。”

谢然果然表现得像个正常哥哥一样,露出一个调侃的微笑,甚至还拍着弟弟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你这个年纪我也经历过,就很正常的事情嘛!进展的怎么样了,不要耽误学习。”

他每说一分,脸上的笑意就故意夸大一分,可谢然是个漏洞百出的演员,嘴上在笑,眼神却很落寞。谢青寄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永远让他追悔莫及的早晨,在他拒绝谢然的亲吻后,谢然也是这样的表情。

谢青寄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盯着哥哥,很想打开手机相机,让谢然看一看自己的脸。

他想到唐思博,想到张真真,想到谢婵死后,谢然做梦时的呓语,喊到的那个名字,以及后来他看见的那张照片,他知道自己应该恨谢然,可谢然说了,他从没有把他当做过别人,他当然相信,况且这样盯着他,看着他的双眼时。

——谢青寄却发现自己只想吻他。

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似乎本来就是一个不会付之于行动的妄想,就被手边骤然响起的来电铃声打断。

谢然低头一看,见是张真真打来的,走到一旁去接。

“……知道了,几点?少喝点,我去接你,你告诉他们你男朋友等下过来,就不会有人灌你酒了。”

张真真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是因工作应酬被灌了酒,谢然耐心地给她支招,听着张真真在电话那头亲昵促狭的抱怨。

谢青寄的视线又从谢然身上收回,落回到自己放在膝头的双手上。

他正襟危坐,五指却捏得死紧,指甲盖死死扒着肉,泛出层因用力过度而呈现的青白色。在听到张真真声音的那一瞬间,他游走在边缘的道德观又突然正了回来。

谢然现在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正在吃罐头的赵高突然抬头,又梗着脖子突突出去,紧着开门声传来,王雪新带着顿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抱着一箱苹果进来,把门帘一掀,奇道:“哎?都在家呢,今天人怎么这么齐,那打电话把谢婵叫回来吧,她搬出去之后都好久没回家了,今晚给你们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