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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级艺术狂徒(246)

“对,你是沈先生唯一的知音……”他声音掷地有声,“曾经的。”

眼前的宁明志沧桑枯槁,再也不像沈聆在日记里欣然提及的“致远”。

只不过是一个该死的、写进日记就会脏了纸页笔墨的罪人。

钟应走近看他,在周围人戒备的神色中,一眨不眨的凝视他,平静冷漠的说着宁明志想知道的一切。

“沈先生确实临终前说起过你,他问,为什么你们一起看的前线报道,一起亲眼所见日军兽行,你还能软了膝盖,做刽子手的奴隶。”

宁明志急促呼吸,他被这句话激怒,又渴求着知道更多。

“他说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一生坦荡,却问心有愧。”

钟应不需要像爷爷一样隐瞒关键,他甚至为爷爷的委婉试探感到不值。

他直白的告诉宁明志,沈聆日记里说过的事情。

“因为他识人不清、被人蒙蔽,结交了一个奴颜屈膝的叛徒,害得遗音雅社的友人们四散天涯,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团聚。”

钟应长叹一声,却勾起惨淡笑意。

“他还说,他不信,这世上有人亲眼见到日军将无辜百姓当街斩杀,还能助纣为虐。”

“他也不信,竟然有人崇拜残害同胞的凶手,还能利欲熏心充当凶手的说客。”

“他不信,他本该到死都不信……”

钟应血气上涌,眼眶酸胀,声音颤抖,笑着直视遗音雅社的叛徒。

“宁明志,因为你,他信了。”

沈聆的日记,在钟应脑海挥之不去。

那些病重之中,夜晚惊醒后提笔写下的日记,字里行间都是血泪。

钟应曾经以为,那些日记都是沈聆对世态炎凉的感慨罢了。

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知道了许多事,师父才凝重的告诉他——

沈先生感慨的,都是一个辜负了他信任的汉奸。

钟应不能在汉奸面前流泪,他心脏剧烈跳动,音调平静如常。

“我知道你想听我弹琴,听我击筑,都是因为沈先生——”

他勾起笑意,对宁明志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你好可怜,你心心念念的沈先生,至死都没有一字提及你。他说,他这一生,只有一件事后悔,那就是将十三弦筑命名猗兰,送给了配不上猗兰的伪君子!”

宁明志剧烈急喘,异常痛苦。

医生们连忙为他注射药物,维持着他岌岌可危的虚弱性命。

静子女士见状,连忙跪着上前,出声婉言哀求道:“父亲,您将这些录像赠予钟先生吧,他若是看完了学文的影像,一定不会再如此的生气。”

“他也是我们家的后人,他会懂得学文的苦心。”

她的话,徒劳的想要为钟应圆场,想要依靠林望归的录像,让钟应回心转意。

然而,钟应岿然不动。

师父吩咐他带回去的影像,近在眼前,只要他学着静子、学着远山、学着致心跪一跪、求一求,必然能够得偿所愿。

可他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冷笑着看宁明志。

任凭静子无论努力,他都不会软下脾气。

“我、我给你。”宁明志眼睛模糊,眼泪胡乱流淌,信了静子的话。

他仰视钟应,声音孱弱说道:“只要你击筑让我满意,不要说十三弦筑,还是遗音雅社的乐谱、古籍,就是这栋载宁宅院,我整个载宁家族的财产,都可以给你。”

“钟应,只要你弹奏它,我求你弹奏它。”

宁明志听进了静子的话,将他从未欣赏、从未喜欢过的侄孙,当成了最后的指望。

他说:“你看看这些录像,都是学文的录像,都是你爷爷的录像。”

“我是多么的喜欢他,你又多么的像他。小应,我把录像都给你,只要你弹琴,只要你击筑!我什么都给你!”

钟应看他清楚明白的装着糊涂。

更加明白了宁明志的居心叵测,临死了还会博取同情。

但是,和室跪了一地的人,里面绝不会有他钟应。

“你录像,不是因为亲情,更不是因为喜欢我爷爷。”

钟应无情揭穿了他的虚伪,直白挑明了真相,“你在监视爷爷,你在害怕——”

“你害怕他是鱼腹藏剑的专诸,是自断其臂的要离,要杀你这功成名就的载宁帝王!”

这跪了一地的门徒,这豪华富贵的宅邸,这谨小慎微的监控,这虚情假意的录像。

将宁明志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清清楚楚!

“宁静致远、载宁闻志,哈!”

钟应失去了感伤流泪的冲动,畅快的笑出声来。

“我永远不会为你弹琴,我只可惜风萧萧兮易水寒,不能亲手学那聂政一剑,白虹贯日!彗星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