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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级艺术狂徒(196)

年轻的钢琴家泣不成声,他只要想起病床上的妹妹,就无法克制眼泪。

他不敢看钟应,他更不敢看厉劲秋。

身前熟悉的三角钢琴,映入眼帘,却唤醒了他沉重的悲伤,“如果我更有天赋就好了。”

冷清的钢琴房,回荡着他的叹息。

忽然,钟应说道:“连先生,我想听听你现在的即兴演奏。”

连君安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即兴?”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敢即兴演奏,何况是在钟应面前!

“即兴。”钟应点点头,走到了漂亮的三角钢琴旁,抬起了琴键盖。

“我教你之前,必须全面的了解你的状态。我和秋哥已经很了解你的贝多芬,但我们想了解的是你。”

不是贝多芬、不是莫扎特,而是随性用指尖按下琴键,畅快恣意的连君安。

连君安熬了一夜,心情始终低落。

听完钟应这句话,他竟然升起了一阵茫然……

我?

连君安坐在钢琴前,看着熟悉的黑白琴键,一时之间,混乱得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子。

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他一定可以自信的按下琴键,随心所欲的放飞思绪。

可现在,他眼前是钢琴的琴键,想到的却是熠熠。

黑色的半音,如同熠熠漆黑的眼眸,澄澈清亮。

白色的全音,正如熠熠苍白的脸颊,瘦弱稚嫩。

他的小妹妹,出生至今不过十二岁,还没能亲眼见到更美好的世界,就不得不浑身缠满枷锁,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熠熠一直是懂事听话的。

她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般任性。

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小姑娘,默默的啜泣,仿佛清楚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伤心得只能依靠药物才能止住她源源不断的泪水。

压抑到极致情绪,充满了她对死亡的恐惧,还有悄无声息结束一切的茫然。

连君安清楚的知道,熠熠害怕的不是结束,她害怕的是结束之前就要如此消失。

她在做最后一次抗争。

她灵魂中迸发的色彩,浓烈得让连君安害怕。

像赤红的血液,像炽烈的太阳。

她可以服从命运的死去,但她不愿死得如此寂静无声!

连君安的眼泪难以抑制的流淌。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按响了他害怕的音符。

温柔、坚韧的音符,轻轻颤抖,连君安在钢琴清澈凌冽的声音里,放肆的为连生熠痛哭。

钟应站在那里,注视着哭泣的钢琴家。

他抬手弹奏的旋律没有任何的主题,充斥着灵魂深处的悲痛,在替一位稚嫩、脆弱的小姑娘,控诉这世事无常,天道不公。

这位钢琴家,懂得无数高超的钢琴技巧,手指却坦诚直白的砸向琴键。

高亢刺耳的声响是他的愤怒、他的悲伤。

漆黑琴键随着他狠狠弹奏,掀起漆黑的狂风骤雨,掩盖不住他声嘶力竭的哭声。

哭声和琴声交织,厉劲秋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钟应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听下去,他真的于心不忍。

一个大男人,将心中苦闷伤痛诉诸钢琴。

庞大的三角斯坦威简直要被他给弹裂,发出了同样悲惨凄苦的吼叫。

这根本不是即兴,这根本是钟应故意想让连君安发泄出来。

站在专业作曲人的角度,厉劲秋很负责任的认为:这首即兴毫无意义。

但是,他神情严肃,依然等候着连君安弹完。

终于,借着即兴演奏痛快哭泣的连君安结束了演奏。

厉劲秋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我想点评一下你的钢琴,但是……”

他抢在钟应点评前出声,试图改善一下自己不会说话的刻薄形象。

“朋友,一切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连君安印象里的厉劲秋,严厉冷漠。

结果,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令连君安傻乎乎的愣在那里,一脸泪痕的盯着他。

“是的。”钟应勾起浅淡的笑,“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态度永远平静乐观,“连先生,请你振作起来,因为你是哥哥。”

安静繁忙的病房,站着一群护士和医生,小心翼翼的查看连生熠的身体状况。

连君安回来的时候,于美玲正在病房门外压低声音打电话。

“我说了,取消。”

她脸色烦躁,更克制不住语气,“没有为什么,违约金和赔偿我都会付!我说了取消!”

于美玲还有几场演出,但连生熠从昨晚开始哭个不停,她再是敬业也不会在这种特殊时候离开女儿半步。

等她和电话那边吵完,连君安终于出声。

“妈,你回去休息吧。”

于美玲乜他一眼,“不行,我不放心。”

“我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