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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妻(48)

慕月笙眉心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他沉默着,露出几分愧色,伸出手绕过她递出的那封和离书,虚扶着她,哑声哄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回去,回头我再与你分说。”

崔沁垂下鸦羽般的黑睫,凄厉摇着头,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终是跟绷断了的弦,泪意涌上,哽咽道,

“你觉得太傅需要你,他有话要交待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没重要的话要说呢?”

她缓缓抬眸,泪水在眼眶打着转儿,始终不曾落下,凝望他,尾音发颤断断续续,“或许我的话....比他还重要,我也需要...你给我撑腰呢.....”

想起她那个不堪的娘,那个算计她父亲,拆散她美满一家的希家,还有那个夺妻的荣王...

他们像山一样压在她心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难道不比太傅说的那劳什子牌位重要?

原先她还担忧这些事给慕月笙带来不堪,如今倒是不用担心。

离开他,他就不用被人诟病。

她继续一个人承受便好。

够了,也累了。

慕月笙瞧着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生疼惜,面部线条稍稍紧了紧,嗓子黏住了似的,终是说不出话来。

崔沁深吸着气,闭上眼,将和离书再次递至他眼下,语气平复下来,

“嫁给你是我一厢情愿,到今天为止,我已经碰了无数次壁,也够了,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请在这上面盖个印吧...”

慕月笙这才发觉,她是铁了心要和离,脸色终是一沉,

“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崔沁抬眸迎上他冰洌的气息,一字一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也知道你娶我非常为难,不是你所情愿的,难为你这么久,真是对不住,请盖戳吧。”每一个字似刀子一样在崔沁心头滚过,她痛得心颤。

慕月笙略吸着气,冷笑一声,“等你脑子清醒一点,再说这个事。”

丢下这话欲越过她离去。

崔沁抬手拦住他,再次将那信封戳到他眼前,面无表情道,

“我无比清醒,真的,慕月笙,就当我求你,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哪怕是半刻钟,一盏茶功夫,或一眨眼......都不行!”

崔沁话说到这个份上,慕月笙再如何,也拉不下脸面和尊严挽留。

他气得胸膛微的起伏,目光穿透重重夜色瞭望那无边无际的黑夜,一种突如其来的无奈笼罩着他挺拔的身躯。

他伸出手,将那封和离书给取下,转身入了内。

锋利的封沿从她指腹刮过,也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崔沁扶住门框,密密麻麻的痛楚沿着五脏六腑乱窜,一行清泪滑下,她跟着跨入书房。

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与屋内的寂静,隔成两个世界。

慕月笙坐在书案后,掏出了信,一目十行扫过,都是熟悉的字眼。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的行楷竟也写得这样好....

慕月笙苦笑一声闭了闭眼,将和离书给放下,凝眉望向崔沁,脸色彻底缓了下来。

温顺着劝道,“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是我的错,让你失望了。”末尾清湛的眼眸浮现几分柔情问她,“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都听得出他绵绵的歉意。

崔沁却跟木鸡似的,呆立在案前,脸颊无一丁点儿血色,只僵着唇开口,

“国公爷不是还有要事吗,别耽搁了。”

慕月笙脸上闪过一丝苦楚,再也没法淡定,修长的手指捏着纸边略略发紧,甚至有纤细的青筋暴露,头一次放下尊严,略带几分恳求,

“你是我的妻子,你也知道我身份摆在那里,朝政里里外外的事都要我打点,我没办法周全顾到你的情绪,沁儿,你再好好想想。”

崔沁抬眸望向慕月笙身后的书架,那书架旁边悬挂着一副青石松林画,正是慕月笙与裴音合作。

上次在这里,她被他赶了出去。

这一次,她再次看到这幅画,猛然间释然。

“倒不是因为今日之事,而是这么久以来,我也看明白了,是我一厢情愿,陷入自己扎的牢笼里无法自拔,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我,你只不过是习惯了有个人在后院等你,我又何苦强插一脚?你心里有谁也好,没谁也罢,都不重要了,我努力过,我不后悔,我也不怪你,我想的很清楚,你签字吧。”

崔沁脸色平静如陷在深渊的湖,掀不起半丝涟漪。

慕月笙喉结上下翻滚着,再难从艰涩的喉咙里挤出半个字。

他垂眸看向那封和离书,伸出手缓缓拾起自己的印信,闭了闭眼,将私信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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