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灰·拒霜篇(30)

洛影将手臂撑在桌子上，单手托腮，作沉思状：“也是……我当时脑袋没转过来，一时鬼迷心窍，竟答应了他。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想来，她似乎是被对方人畜无害的表情给欺骗了。果然，做人不能太肤浅，更不能被皮囊迷惑双眼。

“既是如此，那就直接拒绝了，找机会把扇子还给他。”

“理由呢？”

“照实说呀，就说你的身份不适合题字。”

“……”

洛影觉得柳留的话在理，但是拒绝的理由有点不妥，她决定再思量一下，寻个更妥帖的，不伤了彼此的脸面。

……

不知不觉，迎来了一年中的第二个节气——雨水。

这日，柳留难得不去茶行，一早就拉了洛影去马行街逛香料铺子。

“我准备给李周缝制一个香囊，却不知装什么香料，你帮我参谋一下。”

“呃……”

对香料之流，洛影完全没有研究，也从来不佩戴那种东西，所以根本给不出什么意见。

不过她相信，柳留也没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意见，对方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着逛街罢了。

“这个怎么样？”

“还行。”

“这个呢？”

“不错。”

“那这个呢？”

“……”

被迫闻了一晌午的香料，洛影此刻已经头晕眼花，深觉自己即将丧失嗅觉。她打心里觉得，这些香料和对面药铺里卖的草药，委实没有什么区别。

不对，草药的实用价值还更高一些。

“我方才粗略估计了一下，待你缝好香囊，恰巧赶上端午。要不，咱们直接去对面买点驱蚊虫的药材，诸如艾叶、白芷、丁香之类，装进香囊里。待到端午送出，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

柳留满脸黑线。

照她估计，洛影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哎呦，这不是大房的那个野丫头吗，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二人正在挑选香料，只见两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役。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青莲色长裙的妇人，和她一道进来的妇人身着云杉绿长裙。二人年纪相仿，都四十多岁。

看到来人，柳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但见她上前两步，盈盈一拜，“阿留见过两位婶子。”

原来是柳家人！

“哼，还知道自己是柳家人啊！年前竟然纵容外人，打了自家兄弟。想来是攀上高枝了，我等也不敢再做柳大姑娘的长辈了！”

看到这个架势，洛影心中一凛，瞬间起了戒备心。

柳留依据面不改色，语气却愈发冰冷，“婶子说笑了，阿留怎敢不认长辈。”

“既是如此，那就随我等回府吧。”

“回府就不必了，铺子还有要事处理，请恕阿留先行告退。”

说罢，柳留直接拉起洛影的手，向门口走去。

“来人！带大姑娘回府！”

柳留心中一怔，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咬紧了嘴唇。

两相对峙，洛影惊觉，柳留的手冷的出奇！

眼看柳家的仆役就要冲了上来，她急忙上前一步，将柳留护在身后，厉声道：“光天化日，你们想做什么？”

“哪来的野丫头，一边去！”

“阿留，咱们走。”

洛影并不理会对方，牵着柳留的手，就要离开，却被门口的柳家仆役拦了下来。

洛影心中愈发气恼，也顾不得对方人多势众，硬要往外走。

两方僵持不下，不知怎地，竟厮打起来，惹得掌柜连声阻挠，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柳留第一次见到这么暴躁的洛影，像只小豹子，张牙舞爪的，力气大的出奇，拦都拦不住。

对方毕竟是姑娘家，柳家仆役也不敢真的下狠手。结果，反倒是人多的这方落了下风。

混乱中，一把红伞从人群中飞了出来，砸中了对方的一个小厮。

只听得一声呵斥，“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聚众斗殴！”

语罢，一个红色人影走了进来。

此时正扭作一团的众人，不觉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来人。

但见那人身着红色圆领袍，腰间系了一根蹀躞带，脚上蹬着一双小短靴，明眸皓齿，美艳绝伦。

竟是鸿影！

“哪来的臭丫头？凭什么管我们柳家的家务事。不要理她，给我继续打！”

鸿影笑着拾起地上的红伞，在手中旋转一圈，倒转伞柄，以作兵刃，一边出招，一边说话：“莲花棚艺人，鸿影。年二十，善剑舞，精于骑射。有侠气，见不平，必出手相助。”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身手却格外敏捷，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洛影突然发现，她打架的招式与上元那日的剑舞十分相似，不觉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