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结婚(13)
酒桌上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叹息。
“杨经理,就不能再和公司商量商量吗?咱们学校是赚钱的呀。”说话的是盛州的一个分校校长,他正愁容满面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舍不得关掉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学校。上面的人只是做决策,而做事的永远是一线。但公司高层已经决定的事,我也无法更改。
我只不过是个听话照做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于盛州这几家分校,我比他们都要上心,毕竟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不想关注很难。
“公司现在的境遇大家都知道,现在撤掉分校也是无奈之举,希望大家能体谅公司的处境。”
说完大家也都沉默了。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公司的现状,早在我来盛州之前,公司的文件就已经发到他们手里,不过是要让他们好好地配合好我到来之后的工作罢了。
除了庆城,公司的所在地,其他城市的分校都要关闭。
“来,我敬大家一杯。”
我端起酒杯,打破沉默安静的气氛,敬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以往的酒局上,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聊的也是公司的发展,比的是自己分校和其他分校的业绩,大有你追我赶的气势。
现如今大家围坐在一起,却只剩下沉默和惋惜。
我一口咽下去,这酒真苦啊。
剩下的最后一点,连咽下去都费了很大劲。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后,我拿起旁边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杯,敬我自己。”
敬我自己,瞎忙活了这些年。
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盛州这几年变化真大啊。”我伏在桥头的栏杆上,任寒冷的风吹过我的脸。
灯光陆离,不时地有车从我身旁经过,“嗖嗖”的,和着风一起嘲笑夜的静。
“变化是挺大的。”陈竞说。
我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眼前高耸林立的建筑,有片刻失神。
“我记得我刚来盛州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低矮的居民楼,没想到短短三年,全换了个样。”
陈竞说:“早就被拆了,盖了现在的写字楼。”他的分校就开在这栋写字楼里,而他,是这间分校的校长。
他的校长职位马上就要被撤了。就像我保不住这几间分校一样,他也保不住他的一亩三分地。
汽笛声从我耳边穿过,我把它当做这个城市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礼物,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可能再也听不见了。
“你后悔吗?”我问陈竞。
陈竞抬眼看着我,“后悔什么?”
“后悔被我挖到远才,好不容易做到了校长,现在又要从头来过。”我是挺对不住他的,虽然这不是我心之所愿。
陈竞是我从林弯弯公司挖过来的,那时他在他们机构担任教研组的组长,教课经验十分丰富,要不是当时遇到了麻烦事,林弯弯让我把他招进远才,估计我也撬不了这个墙角。
陈竞笑了笑,“如果真要说后悔,那你岂不是要比我后悔多了。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你,这几家分校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忽然一下子终于被人戳破伤疤似的,我险些绷不住。
好像真的没什么可后悔的,要说也应该说:你难过吗?
我勉强撑着悲伤的情绪,说:“大不了跟你一样,从头再来呗。”
陈竞是聪明的,刚刚酒局上他早看出来了,我该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好了,不说了,咱们换个话题吧,聊聊你现在怎么样。虽然公司现在到处砍尾巴收拾残局,你这个业务经理肯定还是公司骨干,不会受到影响。”
我抿了抿唇。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至少我在公司的位置现在还算稳固,除了有点不甘,其他都还说得过去。
“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
陈竞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就在我来盛州之前,我们就已经闹掰了,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我也知道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就那样吧。”我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提起我和徐恺的事,一提起他,就好像连呼吸都在刺痛。
“你们交往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陈竞说。
结婚么?我不知道,大概结不了了。我没有回答陈竞的话。
“我听林弯弯说,你们经常吵架?”
我讪讪地看了陈竞一眼,又低下头去。林弯弯真是个大嘴巴,连这种事都要拿去到处说,那我赶明儿和徐恺分手了,岂不是全世界都要知道了,还能不能给我点空间,让我一个人难过一会儿不行吗。
我今晚喝了不少酒,站着这儿吹了风,脑子却异常清醒,仿佛与徐恺之前的无数次争吵都被放大了百倍千倍,像放电影一样,每一帧都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