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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位极人臣后(204)

连日的阴雨,似乎让青澜江又决了堤。

上京的天色也总是雾蒙蒙的。

贺兰瓷提着笔,想给陆无忧写封家信,斟酌了半天写下寥寥几行,又删删改改,想让他放心,又想知道他的近况,还想多少说点自己的心绪,表达起来竟如此困难。

就这么断断续续写了几日,贺兰瓷另取了一张纸,打算重新写。

她还没写好抬头的启辞,就见霜枝突然满脸惊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不、不好了……我刚才听到……”

贺兰瓷从未见她如此慌张过。

“什么事,你慢慢说。”

可霜枝一下语塞了:“听到姑爷……”

贺兰瓷霍然抬头道:“他怎么了?”

霜枝似乎难以启齿,嗫嚅了好半天才道:“都是外面传的,我觉得也不一定是真的……他们、他们说姑爷在益州,身故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陆无忧敢一个人深入险境,是因为他艺高人胆大,胸有成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在益州亡故。

可贺兰瓷还是刹那间,有一瞬觉得手脚冰凉,心脏停跳了一拍。

手里拿着的笔也被她攥得几乎折断,在纸面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变成一抹极为显眼刺目的墨痕,晕开浸透了整张纸。

她动了动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恍惚着道:“……究竟怎么回事?”

“听、听闻是意外,好像是在益州一个木料库里,燃了一场大火,姑爷他、他似乎没能逃出来……”霜枝断断续续说着,不敢打量贺兰瓷的神色,“然后就只剩下些焦黑的……尸首了。不过我觉得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都是以讹传讹……”

贺兰瓷努力想要定下神来,道:“你再去打探打探。”

“好的,我这就去,也别太担心!姑爷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贺兰瓷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撑着额头,缓缓深呼吸,想要平静下来,这种死不见尸的状况,她很确定陆无忧肯定没事,八成是故意诈死,但相隔着遥远的距离,这份担忧和不安,到底是无法排解。

……就算没死,陆无忧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他在那边犯险,她却只能待在这里等着。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贺兰瓷的猜测并没有错,不到傍晚,就有个行路人借口要水,讨要到他们门前,在门子递给他水时,他从下面递了张纸笺过来。

纸笺到了贺兰瓷手里,展开便看见陆无忧熟悉的飘逸又暗藏锋芒的笔迹,似乎比之前更随意了。

——无事,勿忧。不便细说。汝夫,忧。

只草草两行。

贺兰瓷心稍定,可接下来意识到他仍未写归期,应当是还留在益州查案,说不准真的要数月才归。

等待便变得更加艰难了。

霜枝打探完,哭丧着脸回来,贺兰瓷反倒安慰她道:“无妨,会有转机的。”

她说得冷静,可晚上几乎一夜难眠,辗转间入梦。

梦里陆无忧穿着出门时的那身常服,背后是一片火海,他望向她,那双平素只含着狡黠笑意的桃花眸此刻安静地垂着,甚至略带一丝哀伤。

贺兰瓷连忙道:“怎么了?这是哪?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无忧却只一步步向后退,目光越发哀伤,语气也有些飘忽道:“贺兰小姐,我可能回不来了。”

贺兰瓷忙追向前:“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无事?怎么就回不来了!你说清楚!”

浓烟自陆无忧身后滚滚涌出,烟雾缭绕,他背后那片滔天火海亦是越发可怕,火光冲天,天际似乎都燃烧了起来,将陆无忧的脸色衬托得益发惨白。

陆无忧又退了一步,几乎踏进火海里:“我骗你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贺兰瓷心脏揪紧,高声道:“陆无忧你给我站住!不许再往后面走了!”

却见,陆无忧冲着她笑了笑,桃花眸波澜阵阵,竟还笑得有几分勾魂,是真的像暗夜里的鬼怪了,他冲她伸出手,指尖仿佛在虚虚勾勒着贺兰瓷的轮廓。

带着一丝难言的深情。

清润悦耳的音色缥缈得仿佛一吹就散。

“……可我已经死了啊,怎么回得来呢?”

——火舌刹时将他整个人吞没。

贺兰瓷惊醒过来,寝衣的前后襟全部湿透,额上也都是冷汗。

她攥着褥子的手指绷紧,指节发白,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简直要呼吸不上来。

四周仍旧阒然无声。

连灯也全灭了,只有飘忽不定冰凉的夜风,真像是有鬼怪来给她托梦。

本来就是深秋,风吹汗凉。

贺兰瓷打了个哆嗦。

她不断告诉自己,陆无忧没事,这只是个梦,理智很清醒的知道陆无忧不会这么托大,字是他的字,口吻也是他的口吻,他毫无疑问还是活着的,但心理上,却似乎就是有些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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