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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用主义者的爱情(47)

他和兄姐联系紧密起来还是在家里落难后。全国大串联,他卖了家里一切能卖的东西当盘缠,又拿出一点钱在有名的酱菜店里买了两瓶酱菜,坐免费火车去看他的兄姐,让他们尝尝家乡风味。兄姐要给他钱,他没要,他们比他更不习惯过苦日子。

上了初中,他和费霓同校不同班,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偶尔看见了,他只是看着她,并不同她打招呼,只冲她笑笑。费霓有点儿躲着他,大概是怕他借钱,他也没再向她借过钱,因为知道很可能还不上。

倒是有一次,他和费霓在路上碰见了。费霓像做贼似的塞给他一块钱,说是在他的箱子里翻到的,特意给他送回来。

他知道,他箱子里没有藏着一分钱。

但他还是把钱花了,到馆子里要了炸猪排和两盘冰淇淋,好好吃了一顿。

后来他和费霓再碰到,费霓像不认识他一样。她对他的人品大概是缺乏信任,怕他谎称箱子里还有钱再管她要。他一心想去兵团或者农场当知青,虽然苦,但有编制有工资,不过因为出身不好还是没去成,只能去插队。

插队后,他再没见过费霓。

第24章

她用凉水冲了脸,平复了心情,开了卫生间的门。以后她还要和方穆扬一起生活,老躲他不是办法。她又不是害羞的小媳妇儿,没来由的害羞反而给了他捉弄她的机会,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方穆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意思是怎么还没洗就出来了。

费霓没理他,翻开了自己拿来的包。

费霓来招待所之前,她妈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个包,里面装了换洗衣物和睡衣,说是睡衣,其实是一条裙子,上下一般宽,没有袖子,没有腰身,那是她给姐姐做窗帘的时候,用剩下的布给自己做,穿着倒是凉快。大概是她母亲太着急,拖鞋拿的木头的,她本来有一双海绵底儿的新拖鞋。

在方穆扬的注视下,费霓拿了睡裙和白布胸围,刚走一步,又转身拿了衬衫,才重新进了浴室,锁上了门。因为有方穆扬在外头,她一个人在卫生间洗热水澡并不比在公共浴室放松多少。水温很高,她匆匆打了香皂和洗头膏,又任由热水将这些泡沫冲走,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她忙着拿毛巾擦了,开始穿衣服,因为擦得不太彻底,衣服贴在身上,她只能又去解胸围扣子,左边开扣,一共五颗,白棉布裁的,很吸水,整个黏在身上。要是在家睡觉,她是不会在裙子里套这个的,可裙子太宽了,不穿实在不成样子。她重新拿毛巾在身上擦了一遍,又把刚除掉的衣服穿上,头发擦到八分干,弯腰把自己洗掉的长发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一切做好了,她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便挤出一截牙膏,边刷牙边调整自己的心情。

她洗澡用了五分钟,刷牙却用了十分钟。等她脸上的表情都准备好了,卷好换下来的衣服,才打开卫生间的门。她的裙子很宽,反倒显得人更瘦了,上半身又披了件衬衫,下半身露出一截小腿,小腿刚被热水滚过一遍,白得没那么纯粹,有些泛红,拖鞋与地面接触,发出哒哒的响声,她因为这声音有点儿不好意思,又努力抑制这不好意思。

方穆扬的脸转过来,对着她笑。

为了显示自己坦荡,费霓也对他笑了下。笑得不太自然,以至她忘记了自己刚才准备好的表情。

她趿着拖鞋走到床前,尽可能坦然地将卷起来的衣服塞进自己包里。

“换下来的衣服,我给你一起洗了吧。”

“不用,谢谢。”

“别这么客气,你以前也没少给我洗衣服。”

费霓坚持说不用,方穆扬也随她,他开了房间门,留给费霓一个背影。

费霓不知道他这个点儿出去干什么。电扇吹得书页哗哗响,她站在桌前,去翻书的封面,一眼就看到了钟表维修手册几个大字。

她的手指落在书上,听到门响,又收回来落在椅背上。

方穆扬进来,递给费霓一个吹风机,“再吹吹吧,湿着睡觉不好。”

方穆扬不仅从前台借来了吹风机,还要来了一盘蚊香和一个仅装着一只火柴的火柴盒,火光落到蚊香片上,房间里换了一个味道。

见费霓还不吹,他夺过她手上的电吹风,插好电,冲着她头发吹,费霓抢过来,“我自己来。”

方穆扬将电扇头朝向换了,掀开暖壶盖,拿杯子倒了水,放在电扇前吹,“这水烫,你一会儿再喝。离电扇远点儿,别吹凉了。”

费霓的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低头跟他说谢谢。

方穆扬指了指卫生间,“你还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