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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临渊(49)

作者: 坐望云起 阅读记录

后来他的父尊变本加厉,彻底隔断了他与母亲的联系。她的母亲终日被困在幽暗的宫殿里,最后郁郁而终。

他的父尊在他再一次斩杀了雪窟中的魔兽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了他母亲的死讯,仿佛这个女人的死,只是他突然想起的一件事,既不重要也不特别。

在他的父尊面前,他不敢流露一丝悲伤,只是在那天深夜默默地回到了他母亲的宫殿。在他母亲的床头,他找到了一枚刻有他名字的玉佩,这是他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刻有他名字的那一面,显然比另一面更为光滑。他的母亲曾在无数个日夜抚摸着这玉上的名字,期盼着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可她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

那一夜,他独自一人捧着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在那个幽暗的宫殿中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悲痛的一个晚上。

从此,他再未听到过那首古老的歌谣。

他的父尊教他如何杀戮,在无休无止的寒风暴雪中磨砺他的冷酷与坚韧,而他的母亲却教给他温情,让他的心不至完全被杀戮所蒙蔽。

她以她的死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等带着某一天另一个人将它唤醒。

这也是他为何身负杀戮之力却从未将杀戮作为唯一解决之道的原因,即使在陷入绝境之际,他也仍不愿意用杀戮来完成他身为魔尊的使命,因为他清楚杀戮带给魔族的不是希望,而是彻底的毁灭。

☆、故人

宫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玄幽已经坐在了高高在上的王座上,门外带来的寒风让他越发觉得高处不胜寒。

他心中明白,无论他选择杀戮还是其他,他都不能逃避身为魔族魔尊的责任,就算再冷再艰难,他都要挺起脊背,扛起整个魔族的兴衰荣辱,直到他灵肉消亡。

来人容貌俊毅,神情稳重,举止恭敬,一身铠甲上敷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正是他的贴身侍卫楚行。

楚行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颈白玉瓶,低首向玄幽道:“尊主,忘忧酒已经为您取来。”

玄幽看向那白玉瓶,口中喃喃道:“忘忧酒,忘忧酒,世人皆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是酒有饮尽时,人之忧愁却无尽头。”

楚行不解魔尊为何今日忽然对这酒生了感慨。他最初献上酒时玄幽询问了一些关于酿酒人的事情,但他也依照朗月的吩咐,并未透露酿酒人的真实身份。此后,只要他送来这忘忧酒,玄幽便当场饮下了。

楚行虽然不解,但仍然向魔尊道:“尊主,这酒是我今日从那酿酒人处取得。”

“他得知尊主近日想饮这酒,便立即又酿了一些,让我取来送与尊主。尊主也不必担心,那酿酒人说了会一直为尊主酿制这忘忧酒。”

玄幽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我昨日在与归院见到了那株桃树,那上面结满了桃花。”

楚行忽地抬头看了一眼玄幽,随后立即低下头。

玄幽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一丝惊慌。

他依旧不紧不慢道:“我有多久没有踏进与归院了啊?”

楚行听见玄幽停顿了片刻,似乎真的在回忆有多长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年。因为朗月被囚在与归院已有十年,而自从那一天以后,玄幽就再没有踏进过与归院。

楚行回道:“尊主,十年。”他知道其实玄幽比他记得还要清楚。

一声轻笑后,玄幽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忘了与归院里的那个人,还有院里的那一株桃树。”

“你知道吗?人也许会忘了自己曾经相识之人的名字或是的面容,但却会永远记得某种气味。这忘忧酒里的清香像极了那桃花的香气。”

话音落下,楚行已单膝跪下,道:“尊主……”

玄幽挥了挥手,道:“不必解释,我知你不会背叛我。你转告那人,不必再酿什么忘忧酒,本尊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系。”

楚行想说什么,却见玄幽摇摇头,自嘲似地笑道:“真是可笑啊,这酿酒之人就是忧的根由,却把自己酿的酒叫做忘忧。我和他,谁都解不了此生的忧了。既然如此,还要这忘忧酒做什么呢?”

说罢,玄幽大笑两声,似乎这真是件什么好笑的事。

但楚行却从那笑声中感到了难以言说的苦涩和无处宣泄的忧伤。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是,尊主。”

玄幽抬手示意楚行起身。

楚行容貌端正,一身深色铠甲令他身上多了一些杀气,却也遮掩住了他眉目间常见不散的一股忧伤。

对于楚行的来历和身份,魔族中人知之甚少。在众人眼中,楚行在玄幽还未成为魔尊时便是他的贴身侍卫,沉默寡言,却深得魔尊玄幽的信任。就连魔宫禁地与归院,也能自由进入。